捧灯抢着说:“这个小的听说过。北京城正南正阳门就是哪吒的头,城东、西开门是哪吒的耳朵,正阳门里两眼井是哪吒的眼睛,正阳门东边的崇门、朝阳门、东直门、光熙门,是哪吒半边身子的四条胳臂,正阳门西边的宣武门、阜成门、西直门、肃清门,是哪吒的另外四条胳臂……”

刘鉴冷笑着说:“你倒知道得不少呢。且不说元大都正南开门叫丽正门,崇门原名明门,宣武门原名顺承门,朝阳门原名齐化门……算了,说多了你也记不住,便说这拿门数应着哪吒头眼臂,纯是江湖骗子口,也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

捧灯缩缩脖子:“小的是听城里个白胡子老头儿说的……原来都是瞎扯吗?”

刘鉴轻摇着折扇说:“臂哪吒城奥妙穷,就连我也只能窥其斑,那些村夫野老哪儿明白?所谓臂哪吒,是指宫殿、城门都用《易经》里的词汇为名,并以样物事镇在京城四周,呈拱卫之状。这样物事我也法探晓,就知道万岁山合着北方辰星,太液池合着西方金星。所谓金生丽水,因此西边儿要挖个大池子,刘秉忠还教郭守敬引了昌平玉泉山的白浮泉来,以定水。水则生木,所以北方起万岁山是假,山上植树百七十四棵,是为锁水之数……”

捧灯恍然大悟:“原来打沈万三那七四棒,这讲究还是前朝传下来的哪!”

刘鉴用折扇轻点着桌案,缓缓说道:“当年刘秉忠就说,这臂哪吒城必须身裹重甲,方可保证王朝万年,斯所谓‘谶言若以砖石裹,长似天王衣甲兵’是也。否则,他植树锁水,只能保证百七十四个月太平。可惜当时元世祖还没能平定天下,库帑不足,只能暂时用土筑墙,本说等天下太平、府库充实了,再改了砖墙。可谁成想其后阿合马被杀,兴起大狱,张易正担任着枢密副使,受到牵连被砍头抄家,紫金山派就此失势,用砖筑墙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些史事,捧灯听了也不懂,只是追问:“刘秉忠呢?”刘鉴掐着手指算,回答说:“他早在那年前就过世了——且说这百七十四棵树,棵树锁水月,合为七十二年零十个月,大都城从至元四年四月间动工,到元顺帝至元六年二月正好合数,那月脱脱发动政变,废了他的叔父伯颜。都说元末群雄并起,根子就正在脱脱的变钞和开河上。”

捧灯明白了小部分,大部分还是糊涂的,他瞥眼自己先前写的纸条,又问:“此刘秉忠、白浮泉、七四、万岁山,并苦海幽州、臂哪吒城,小的知其……大致上算明白了,就不知道那被打死的沈万三,究竟是不是京城的沈万三呢?找海眼又是指的什么?”

刘鉴回答说:“沈万三只是借个名字而已。白浮泉大大有利于北京城的水脉,然而那水脉却是胡人的水脉,必须予以封堵,不让它再流进北京城。可是北京本就缺水,不引白浮泉,又引的什么呢?这苦海幽州下面,据说本有暗流数——要不怎么叫苦海——暗流涌出地表,那就是海眼了,都说海眼开,要发大水。既要撇开白浮泉,必须另找着个海眼,开其半,不使闹灾,才能建起新的臂哪吒城来。”

捧灯点头说:“怪不得那王远华原本做着什么水部的官儿呢,难不成姚少师派他来找海眼吗?”刘鉴冷冷地笑:“王远华知半解,他造那几个坟头,就是想另起小臂,协助拱护北京城,我却怕他弄巧反拙呢——找海眼这么大的事儿,姚少师定然亲自主持,王远华不过个跑腿办事儿的罢了。”

捧灯指指柜子:“那个草鞋就是要起小臂,拱护京城的物事吗?那究竟是什么?还请尊主为余解惑。”刘鉴伸个懒腰:“你又来了。今儿个跟我跑了天,你也累了,早点去睡吧。能说的我也都和你说了,只盼你不要左耳进,右耳出,记在心里,反复思忖,才有长进。草鞋的事,机缘到了,咱们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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