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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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鸨妈妈嫌他脏，看这家少爷答应放他，便想撵他，骂道，小杂种，还不快谢？亏我家十娘心软，救了你小命条，快快谢了去吧！
那小叫化放开我的衣裳，犹疑不决的准备跪下。
我知他怕，那些家奴虽是诺诺的退了，却都拿眼瞪他。那眼光皆剥皮剜肉，磨刀乎乎，似向猪羊。
而这少爷脸遮面纱，也确看不清他的表情模样。眉眼模糊，杜十娘法从他的脸上读出真假，谁知他会不会暗使什么阴谋伎俩？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家。
杜十娘忙推那小叫化把，令他跪在老鸨妈妈的面前。说道，小叫化，不要谢我，还不快快谢过杜妈妈？我家妈妈是刀子嘴儿，菩萨心肠，她骂你是看你伶俐，想使唤你当个院里的小差，赏你口饭吃呢，真是个傻瓜！
那叫化也真伶俐，忙转了风向，磕头如捣蒜，对着杜妈妈。
老鸨妈妈知我用言语给她设了个套儿，搭了个蓬帐，钻也不是，不钻也不是，便瞪我眼，让那小叫化起来，说，老娘我平生没做什么善事，今儿算开个戒吧。
说完恶狠狠的走至我身旁，低声骂，你这小娼妇，逼老娘行善，这笔开销从你的银钱里扣吧。
我忙低语点头应她，妈妈放心，这个自然是女儿担当。
于是那日踏青的杜十娘，身后随了奇异的双煞。个是锦衣华服，脸遮面纱的少爷，个是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叫化。
就这样尾随了日，杜十娘夜里便接了那少爷的客。他端坐席里，不进闺房。从头到尾，脸上遮着面纱。只是听曲儿，握盅儿，不时伸出双手摸索杜十娘的纤手，且边摸边叹他长这么大没见过比十娘好的女子，比十娘好的素手，说十娘的手是双倾国倾城的酥手啊！
我懒的理他的夸赞，说赞美话的男人杜十娘遇到过箩筐。只是奇他大男人为何遮着面纱，于是倒了杯酒，要亲自敬他。他先不肯，十娘娇憨的责他，少爷不是说十娘的手好么？当下真的红酥手，黄藤酒，少爷怎么反倒不知情识趣啦？
他逼迫不得，旋了面纱角，让十娘喂他。酒至唇边，我的纤手颤，酒水如花，突的开他面纱。
我边惊呼边扯他面纱，对不起少爷，十娘拿去给你洗洗吧．．．．．．
话未说完，我自己先惊呆在那。
那还是人脸吗？杜十娘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形象。只见三道刀伤斜斜的划过鼻梁，红的铁划银勾，端地是张恐怕之极的书法！
他自己先是呆，然后脸赤了起来，显是嫌我看到他丑陋模样。忙以袖遮面，惶惶然直往门外奔去，却到了门褴，自跌了跤，丧家之犬样。
我尤惊魂未定，看他爬起，摇摇晃晃的逃走，似身后有鬼抓。
接过那么多客，未见过这样逃走的，只因我看到了他的真模样。
是我该怕他，他怎么反而怕了我？好生奇怪的男人啊！
唤来那小叫化，他已洗净换了衣裳。我问他可是想真的呆在妓院混口饭儿吃，讨生活混时光。他却摇了头，说不想呆在这地方。于是十娘我找来几锭银子给他，令他收了，回家好好买几亩田过日子去吧。他“咚”的跪下，热泪盈框，姐姐是我来这世上遇到最好的人，没什么送给姐姐，把这对金蟾蜍留给姐姐吧。
说罢，从怀里掏出堆东西来，放在地上，黄灿灿的片，上面疙疙瘩瘩，丘丘林林。仔细打量却是对儿蟾蜍抱着，死般寂静，紧紧相拥，不离不弃，丑至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