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望断清明归来路

  次日, 蔺负青醒来的时候恰好刚刚破晓。

  魔君皱着眉,扶着额角慢慢坐起来。

  金桂宫的药的确很好, 蔺负青感受了下, 觉得自己几乎已没大碍了。

  他施了洁净决把白衣上沾的血弄干净, 又把发带扯下来咬在嘴里,双手重新束整齐了长发。结束后淡定站起来, 好像这个晚上什么刺激的事情都没发生。

  蔺负青回头,目光寻到姬纳躺在地上昏迷的身影。紫微圣子的半神魂已经禁锢在他的识海里, 若他允许,这人是醒不过来的。

  蔺负青勾起唇角,点醒姬纳。

  醒来的姬纳用种死灰般的眼神望着他,蔺负青笑道:“还请圣子安心闭关, 就不必送我下去了。”

  姬纳恨道:“我会亲手杀你。”

  蔺负青认真点点头:“我等着。”

  蔺负青从星辰台上下来, 堂堂正正地拜别了紫微阁几位长老,从正门出去。

  离别之前,长老礼节性地问他小仙君可要借鄙阁粟舟, 蔺负青想了想,笑说此处离六华洲不远,他自行御剑回去便可。

  紫微阁立于山上, 如今叶子已经染了朱黄艳。两侧紫微阁弟子为他推开大门之时,宁静的长风正从身前涌来。

  蔺负青闭眼仰头, 阳光碎在眼睫上。他闻见风夹杂着草木的香。

  这回,他总算没有杀死什么人。

  他做到他苦求的两全了。

  蔺负青睁开眼,眼底片清明。他缓缓沿着山路长阶往下走, 脚步声清脆。

  身周的黑影寸寸褪去,明亮与温暖寸寸浸来。

  朦胧,仿佛是那些缠绕了他近百年的妖魔爪牙于阳光之下灰飞烟灭,徐徐消散在身后。

  真好。

  抬手正欲唤出图南,忽然动作顿。蔺负青微怔,他在远远的山路拐弯处看到个人。

  太熟悉的身影。

  方知渊环臂抱着长刀,背倚在块山石上,微昂着头似乎在看天边白云。

  惯来有些乱的碎发被风吹拂着,蔺负青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线条悦目的侧脸和浅抿的薄唇。

  他就这么……

  在底下站了晚上吗。

  蔺负青心里刺疼,脚下沉重得走不动。

  他知道,知渊直把他当做云端之仙。

  可事实上呢?

  他早在百余年前就染脏了。

  他杀了那位心为人间的紫微圣子姬纳,双手沾血。

  他瞒下已故紫微阁圣主阮明通以命换来的占卜结果,瞒下紫曜星盘预卜的灾祸。

  他伪传姬纳遗言,独自欺骗三界众生,骗了整整三年。

  他年少时太狂了啊。但有手三尺青锋,敢弑星辰光辉,也敢斩天公头颅。他太所畏惧,也太贪心,他觉得再不济他把命拼上啊,还拼不出个圆满吗。

  他想要他的小祸星,也想要人间清平。

  可最终……他耗竭心血,也未能逆天改命。

  阴祸降临成仙界最大的浩劫,多少修士辜成魔殒命。战乱不息,生灵涂炭。

  整个三界的孽业早就压在他身上,他是魔,是祸,是万恶之恶。他污浊不堪入目,犹不知悔改……他其实不值得。

  而方知渊……

  山前阶下,方知渊若有所觉地转过头来,眼睛微亮:“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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