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冬乐呵呵,把炖盅放在书桌旁的熏笼上温着,又手脚麻利地收拾里间供偶尔小憩的床榻。因年轻当了管家,缺乏经验,他变得有些唠叨,滔滔不绝地说:
“唉,小的跑遍喜州城里的所有布庄,愣是没找着您家常惯用的床褥帐幔料子和样式!委屈您了,再忍阵子,等冰雪融化运河畅通时,去信请老爷托船运送些下来,尤其夏季衣袍鞋袜,这儿卖的总没有咱们布庄的好。”
小容大人谨启……短短几个字,容佑棠回味穷,细细琢磨,仿佛喝了极品雨前茶,满口余香,顾不上听小厮说什么。
“除了衣袍鞋袜,”张冬收拾好里间,出来查看熏笼和fèng,又说:“还有您平日爱吃的下粥酱菜和炖煮干货也缺,这儿的人嗜煎烤酸辣,跟咱们京城差太远了,猛地吃,喉咙火辣辣,脾胃怎么受得了!”
“区区小事,你看着办吧。”顿了顿,神游天外的容佑棠抬头,想了想,严肃提醒:“可以适当请家里寄些物品,但要适度。我现为喜州知府,衣食住行岂能样样要求和家里致?入乡随俗,咱们得主动融入此地。另外,全天下自然都城最富庶繁华,你嘴上别总挂着‘京城京城’,更不宜把都城和地方相提并论。记住了吗?”
张冬呆了呆,挠挠头,忐忑解释:“少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并非瞧不起喜州。”时情急,他仍习惯于称呼“少爷”。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
容佑棠安抚,趁机提点:“但说出来难免被个别人误会,误以为咱们傲慢。你很机敏,否则老爷不会点名让你管这个小家,只是言语方面尚需注意些。”
“是!”张冬躬身,心悦诚服地承诺:“多谢少爷教导,小的记住了,今后说话定先过过脑子。”
容佑棠莞尔:“惶恐什么?改正即可。下去吧。”
张冬听命告退,匆匆回小仓库盘点短缺待补物品了。
“吱嘎”声,书房门再度虚掩。
呼!
容佑棠吁了口气,隐忍得极难受,把拉开抽屉,复又展开纸卷,笑眯眯,默念庆王来信:
“小容大人谨启:别多时,未悉近况,喜州严寒湿冷,汝平安否?千里迢迢赴任,路途劳顿,切记保重身体。另,处理灾情固然要紧,但勿过于操切,思深方益远,应稳求胜。又另,汝所赠梅子酒已悉数移至月亭畔,然土藏时不慎破损坛,甚憾。京事,勿念。祝春安。”
哦,原来殿下把我家花园的梅子酒都转移到王府月湖湖心亭了!容佑棠恍然大悟,浮想联翩,想象搬运储藏和不慎损坏酒坛的连串情景,心神旖旎荡漾。
逐字逐句,反复默念,珍爱异常。
良久,容佑棠声嘟囔:破损坛也没什么,殿下不必遗憾,等今年梅子下来了,我多多地酿几十坛送给你!
巴掌大的信,约莫看了几十遍,直到焦急激动之情略缓解后,容佑棠才提笔回信,满心喜悦,认真写道:
“庆王殿下敬启——”
啧,不妥!
容佑棠笔划掉,重起行写道:
“庆王殿下亲启:暌违已久,常在念,倍添怀思——”
太、太……有失庄重,不妥!
容佑棠再度笔划掉,重起行,可写了段,仍不满意,划掉。
又写,又划;再写,再划。
写写划划,增删修改,因信鸽携重有限,容佑棠绞尽脑汁斟酌每个字,郑重其事,乐在其。
全神贯注地伏案回信,不知不觉至深夜。
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