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波连声夸赞乐芸,拿了包东西赏她,道:“做个袋子鞋面子罢!”

  乐芸掂在手里,不轻不重,软软的,到下头打开看,是些布料。料子倒是好料子,不过都是零碎的。原来还是林谢氏的时候,产业上有个裁缝店,年裁下来布头缎条的不少,大些的就赏了掌柜、伙计,再小些的就送给女人们零散糊缀,给衣裳上加个缎带、又或做鞋面什么的,倒是漂亮。

  到蓉波手里,舍不得赏人,大些的发放给小摊头去零售,小碎料子就自己收起来,非收买人不可时,才拿出去做人情。

  乐芸掂着这料子,吐吐舌头,暗道:“姨奶奶!光为你这点丝头线脑,我可犯不上卖命!”

  讲是这样讲,她还是收起料子,张罗着盯紧崔大管事去了。

  而蓉波就心绪不宁的跟林代块儿等着名义上的家主人回来。

  “啪”,大滴雨,落在庭心。

  又滴雨落在邱慧天头顶心。

  邱慧天抬头,见千万粒雨珠撒落。

  雨成线、织成帘。在旭南,春天本就是多雨的季节。人说,这正是断肠天,也是留客天。

  而易澧简直想捶死自己:“对不起对不起大公子!呜——”

  雨打、风吹,他流了鼻涕!他把鼻涕流在谢云剑的袍袖上了!

  那袖子,彩线织金、搀以锦羽,搁以前,易澧知道卖了自己都赔不起!搁现在……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赔得起。虽然人人都开始叫他“少爷”、“少主人”,他还是云里雾里的,没什么真实感。

  云剑望了他眼,利索的把弄脏的外衣脱下来,“嚓”的把脏了的袖子撕了。越好的衣料,撕起来越困难。他跟撕个纸片似的,抬手也就把袖子干脆利落扯下来,当真好强的指力!

  易澧吓得抖,以为云剑气坏了,接下去要撕他泄愤了。

  谁知云剑把脏的地方撕去后,剩下的干净袍子披裹在他身上,温和道:“这样暖和些吧?小阿弟,你记住,你自己最重要,身外之物,衣服什么的,都让它去吧!”

  也要很有钱,才能这样洒脱吧?

  易澧顿时决定:他以后都要很有钱!以及很潇洒!

  暮春的雨,沙拉拉下着,又渐渐停了。

  枝头叶片轻轻颤动,仿佛这么会儿又长大了些。鸟儿的羽毛还有点儿湿,却已经能重新啼起歌子来。

  亭前的枣骝骏马,忽而仰脖长嘶。易澧此生再未听过如此动人的嘶鸣,仿佛条龙,要破云飞去。

  云剑回眸南望。

  易澧顺着云剑的眸光望去,见辆车子赶来。

  停鸾蹑凤、绣帘朱缨,那车初现时还远,轮声隐在末梢的雨声,并不分明,须臾赶得近了,能见到那跨辕小厮,是邱慧天,身段轻捷,动作利索,眼看见了驿道边这座亭子、以及亭前的人,驱车径前,边在辕上立起身行了个礼,车子已将闯至亭阶,枣骝骏马凛然相对。明明只是匹马儿,竟立出了夫当关的架式。云剑淡然凝立。易澧张大眼睛,邱慧天礼正行至尾声,回过手来,把手鞭儿甩个漂亮的响,拉车的马儿应声住蹄。它们遥见那枣骝骏马,本已自卑,就像易澧在云剑面前感觉到的卑微般。

  然而易澧只是个孤卑的孩子,拉车的两匹马儿,却是有主人的畜生。

  不管是畜牲、还是卑仆,有了主人,听主人的话,把主人的命令做到位,就会有种安然。

  两匹拉车驽马,依命住蹄,其态安然。

  车门打开。

  邱嬷嬷先跳下车。邱慧天帮她铺好垫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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