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珠眸光黯淡地朝她点了点头。仙蕊殷勤地将她搀扶到西侧，再抬头，正碰上了迎面而来的景宁，目光相触，仙蕊愣了下，转瞬牵动唇角，漠然笑了笑。
景宁则回给她抹恭敬的敛身。
后宫漩涡，每个人都在粉饰太平。就如方才四目相对，刹那，那真相早已在各自眼翻滚了个遍。可又能如何呢？逝者已矣，真相亦殁，泉下有知的人，再来计较这世间种种，怕也理不清孰是孰非了。
灵堂的供桌上燃有盏油灯，时时加油，不使熄灭，号为“长明灯”。
指红颜老，皇后卒的这年，年仅二十二岁。她曾母仪天下，守着绚烂华装，守着那顶辉煌凤冠，在寂寂宫闱过了十年。如今，富丽堂皇的储秀宫里，只剩下了铺天盖地的片白，属于赫舍里·芳仪的尊荣，已随生命消亡，烟轻云淡。
也许，几年后，这里便会住进另个女子，有着同样傲人的家世，同样尊贵的头衔；那时，将再不会有人记得，这个姿平庸的寂寞女人。
佛龛有灵，或许会将因果孽缘清算。可昔日投毒、咒害她的人皆在场，那死后化作的缕枯魂，怕是早随着缭绕香雾散了吧。这便是后宫，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皇上驾到。”
门外，有太监冗长尖细的唱喏。
殿内妃嫔和宫人皆敛身迎驾。殿外的广场前，跪了地身着缟素的奴婢，在皇上踏进二进院之时，开始了哭天抢地的恸哭。
妃嫔们也跟着抹泪。
景宁低下头，眼见那双云墨缎龙靴从眼前踏过去，又停在了灵柩前，半晌，才有个低沉阴郁的声音，让众人起身。
他是回乾清宫修整过的，换去了身月白锦缎长袍，此刻袭皂十二章纹蟒袍，显得整个人越发疏离冰冷，薄唇抿着，深邃黑眸瞬不瞬地凝着桌案上的灵牌，怔怔地出神。
“万岁爷，请节哀。”
李德全走上来，将香点了，递给他。
这时，有嘤嘤的啜泣声，从殿西侧角传来，却是安贵人李芳沁扶着格子架，掩面而泣。
在场诸人心照不宣，片唏嘘不已。皇后死了，靠山随即倒塌，她理应是悲痛的；或许，她该是赫舍里皇后死后，唯为她真心流下眼泪的人。尽管，有半是为了自己……
吊唁
五月初五，皇后的灵柩被安放在了紫禁城西侧的寿安宫。
每日，皇上都会去吊唁。
也是在寿安宫，景宁第次见到了纯妃的兄长，声名赫赫的九门提督隆科多。
按照宫规矩，外臣不得入宫苑，未经诏命，更不得擅自会见宫妃，此时，连隆科多却出现在了寿安宫皇后灵堂里，不能不说圣宠之丰隆。
他曾在三藩与皇城之间摇摆不定，后因皇上恩威并，决意保卫京畿。这样的人，筹算智诈，浑谙官场之道，该是内敛深藏，不料见了，却是如此的年轻丰茂。
踏进朱红的门槛，就看见那君臣二人驻足在曼柩前，个负手沉吟，个长身玉立，夕阳的余晖洒在二人的身上，镀上了层辉煌的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