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北分界线去如火如荼的新成立特区大岛,飞行直线只有两千公里。工作一年多,就找理由请了半月长假的陈远宏,舍不得那么多钱,也没有急于要到位的工作,慢慢走是心里的躲避,把硬着头皮要面对的难题,找个借口推迟一天是一天。
陈远宏本打算办好停薪留职再南下的,侧面一打听,这手续一般情况不给办,就算各级主管单位都给办,申请到批准,没个两个月也拿不下来。陈远宏一咬牙,找了借口软硬兼施,横下心来冒险先请假南下,打算摸清楚情况,再做下一步考虑。
这趟直快612次可以直达南方花城,再换客车到海边,坐渡轮过三十公里的海峡,就到了大特区。
改革开放的春风唤醒这古老大地,算来已经十四年了。内陆长程火车,平均时速还只有六七十公里。陈远宏出发前,在全国地图上用尺量,到火车站查列车时刻表,托了亲戚火车司机,好不容易买到一张卧铺票,位于列车员休息车厢里。结伴南下的另两位一男一女,同学同乡加老友,运气就没这么好了,非首发站就留那么几张票,他们勉强买到一张对号的坐票,另一张还是无座的。
陈远宏默默念叨,还没有出门,一个车票,人和人就开始分作几层,陈远宏心里庆幸着,摻杂些许的不安,心里已有几分不自在,不能安逸悠闲了。
陈远宏窝在上铺侧身躺着,看着车窗,思索着半年来多的琢磨,此行的吉凶没有半点把握,又念着硬座车厢里两个同行旅伴,在车轮匡东匡东的节奏里,更难以安心平静下来。
他不停爬上爬下,如同燥热难耐中的猕猴,抓耳挠腮。脑子就闲不下来,不安生地前后三十年东西八百里地空转,胡思乱想。全程37小时的火车,才走了十来个小时,他就已经浑身酸痛眼圈发黑,一脸蜡色一身虚汗了。
陈远宏七十年代初出生,承上启下,没经历过大起大落大动荡,没吃大苦受大累,没挨过饿。但风云际会乾坤转换,史诗般的转折临界点,年纪不大,倒是亲历了几回。
成年后陈远宏懂得世事艰难,想到当时无知无觉,甚至哭闹任性滑过的日子,居然是历史大踏步跨越进步的节点,能有幸亲眼见了,切身体会了,只有阅历无数后,方才能感慨过往人生其实非同一般,经历远胜前人后来者,惊觉这些之后,会有发自内心的感慨。
陈远宏打小跟着外祖父母长大。外公家民国时期是乡里的小富户,祖上清末曾中过举人,十里八乡少见的有功名读书人。解放时外公恰与现在陈远宏同年,读了高中,是乡里稀有的文化人,又被路过的解放军送进干部学校深造,再随大军南下,到了省城厅里任职几年。
三年困难时期,省城人口疏解,就回到故乡城市中专学校教书。陈远宏母亲因中专毕业,没有随知青上山下乡,和同届同学全国分配,远赴到成都郊县做了技术员。陈远宏父母虽是中专学校的同班同学,在学校里却是两条很远的平行线,三年里话也没说几句,几乎没有交往。父亲学习勉强各科过关,毕业时正值京城大学研究所急需实验员,几个同班工农子弟分配到了京郊敏感机构,对外称是这一流大学的实验室。
世事变化,陈远宏父母本来天南海北,身份性格、成长之路红蓝之别,本不会有什么火花,本也就不会有陈远宏这个结晶了。
因缘交错,谁料想分到京城的工人子弟男同学洪大河,和分到成都郊区的女同学,在中专里是一对情侣,毕业后两年多天各一方,牛郎织女,每月才能收到一次鸿雁传书,难以解决分居和户口问题,距离时间的共同作用下,已是日渐淡薄,做分手的思想准备中了。
不成想,京城研究所实验员洪大河同志在实验中,不小心受到化工试剂损伤,医生建议要求手术截肢保命,洪大河认为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