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恢复思考能力的时候,是在一个满天繁星的夜晚。星河如白练一样,长长地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我四仰八叉地躺在一片长草中,夜风轻柔地拂过野草,扑在我脸上有些痒。
这些年来,除了在研究所伏案工作以外,我基本上都在世界各地实地考察。像这样夜半在无瓦遮头的荒山野岭,于漫天星河下醒来的情况并不少,所以这一刻,我觉得之前被“绑架”的事情果然只是一场梦。
直到我撑着上半身坐起来,看到从星河的尽头走过来一个全身都发着星光的人。
我没有跑,因为我没找到足够的底气,能跑得过一个以每秒百米速度朝我走来的人形生物。而且我的梦很可能还没醒,又何必浪费这个精力呢。
“星辰,我们又见面了。”
除了他快的绝对不可能是正常人类的步行速度和全身笼罩在星光里这两点外,这个开口和我说了第一句话的青年男子,无论外貌还是穿着都是跟我同时代的人类无异。
当然,依照普遍原则,生物种群同类之间更容易放下戒心,尤其以人类为甚。不论是黑衣人白衣人,甚至是古人装扮的司机老伯,都和现在这个“星光人”一样,必然不是我所认为的“同类”。
但是,这对我来说,反而不是障碍,毕竟我打了半辈子交道的是历史,和“他们”一样无法确定的“事物”。
和历史打交道的人,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呢?
很多同行的答案都是,无法百分之百确定历史的真伪。
而我,稍微有点不同,我痛苦的是,我永远都无法和历史对话。我穷极一生都只是在单方面发现,理解以及告诉,而那些越发现越无解的问题,永远都是问题。
说是移情作用也好,说是职业病后遗症也罢,如果能够对话,能够交流的话,那么即使是梦中,我也会觉得高兴。
“我记性很好,我很确定我没有见过你。”
青年男子在我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席地坐了下来,与我视线齐平后看着我说:“当然,在这个时间线上,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但对于经历了目前为止所有时间线的我来说,我们这已经是第91734次再会了。”
这个人在说什么,我能听懂。
时空穿越理论的分支之一,算是平行时空理念的一个结论倒推版本。
假设时空穿越可实现,而这个人说的话属实,那么很明显,之前的91733次时间线上的我,穿越时空都以失败而告终,所以才有这第91734次。
平行时空的理念中,每一条时间线或是每一个时空下的这个人,都是互不干扰,无法相通的,所以我不记得那91733次会面,非常合理。
那么这一切都成立的话,也就是说我已经穿越时空来到了五千年前,尽管我不清楚从我像素化到现在这个过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看着面前的青年,问他:“你就是那个让司机老伯和黑衣人团伙绑架我到五千年前的人?”
青年笑着摇摇头:“你口中的司机老伯肯定告诉过你答案,他们不是绑架你,也没有指使人,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你完成你应该做的事而已。”
“那你也是和我有关之人?”
“很可惜算不上。”
“那你91734次都出现在我面前是为了什么?”
“为了完成一个传达者的使命。”
“传达?还是告诉我让我改变我所在的时代,一千年后人类灭亡这个历史?”
“是的。”
“既然已经失败了91733次,就不需要我浪费时间来告诉你这并不可行了吧。所以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生灵这么顽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