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楼梯口边迎他上去。婆子千恩万谢的福了一回,便道:“今日老身偶有
一杯水酒,将来与大娘消遣。”三巧儿道:“到要你老人家赔钞,不当受了。”
婆子央两个丫鬟搬将上来,摆做一卓子。”三巧儿道:“你老人家忒迂阔了,
恁般大弄起来。”婆子笑道:“小户人家,备不出甚么好东西,只当一茶奉
献。”晴云便去取配箸,暖雪便吹起水火炉来。霎时酒暖,婆子道:“今日
是老身薄意,还请大娘转坐客位。”三巧儿道:“虽然相扰,在寒舍岂有此
理?”两下谦让多时,薛婆只得坐了客席。这是第三次相聚,更觉熟分了。
饮酒中间,婆子问道:“官人出外好多时了,还不回,亏他撇得大娘下。”
三巧儿道:“便是,说过一年就转,不知怎地担阁了?”婆子道:“依老身
说,放下了恁般如花似玉的娘子,便博个堆金积玉也不为罕。”婆子又道:
“大凡走江湖的人,把客当家,把家当客。比如我第四个女婿朱八朝奉,有
了小女,朝欢幕乐,那里想家?或三年四年,才回一遍,住不上一两个月,
又来了。家中大娘子替他担孤受寡,那晓得他外边之事?”三巧儿道:“我
家官人到不是这样人。”婆子道:“老身只当闲话讲,怎敢将天比地?”当
日两个猜谜掷色,吃得酩酊而别。
第三日,同小二来取家火,就领这一半价钱。三巧儿又留他吃点心。
从此以后,把那一半赊钱为由,只做问兴哥的消息,不时行走。这婆子
俐齿伶牙,能言快语,又半痴不颠的惯与丫鬟们打浑,所以上下都欢喜他。
三巧儿一日不见他来,便觉寂寞,叫老家人认了薛家里,早晚常去请他,所
以一发来得勤了。世间有四种人惹他不得,引起了头,再不好绝他。是那四
种?
游方僧道,乞丐,闲汉,牙婆。
上三种人犹可,只有牙婆是穿房入户的,女眷们怕冷静时,十个九个到
要扳他来往。今日薛婆本是个不善之人,一般甜言软语,三巧儿遂与他成了
至交,时刻少他不得。正是: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陈大郎几遍讨个消息,薛婆只回言尚早。其时五月中旬,天渐炎热,婆
子在三巧儿面前,偶说起家中蜗窄,又是朝西房子,夏月最不相宜,不比这
楼上高敞风凉。三巧儿道:“你老人家若撇得家下,到此过夜也好。”婆子
道:“好是好,只怕官人回来。”三巧儿道:“他就回,料道不是半夜三更。”
婆子道:“大娘不嫌蒿恼,老身惯是搢相知的,只今晚就取铺陈过来,与大
娘作伴,何如?”三巧儿道:“铺陈尽有,也不须拿得。你老人家回覆家里
一声,索性在此过了一夏家去不好?”婆子真个对家里儿子媳妇说了,只带
个梳匣儿过来。三巧儿道:“你老人家多事,难道我家油梳子也缺了,你又
带来怎地?”婆子道:“老身一生怕的是同汤洗脸,合具梳头。大娘怕没有
精致的梳具,老身如何敢用?其他姐儿们的,老身也怕用得,还是自家带了
便当。只是大娘分付在那一门房安歇?”三巧儿指着床前一个小小藤榻儿,
道:“我预先排下你的卧处了,我两个亲近些,夜间睡不着好讲些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