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雨伞上甩下的水珠溅上他那只奄奄一息的纸青蛙,好像干裂皮肤得到雨水滋润就要活过来,蹦,跳,蹦,逃出这个与他违和感极重的家。

沉圆蹲下身把它捡到手里,却很久没有站起来,眼睛遮在刘海儿里看不清,书包硕大地顶出一只鼓包在脊背上,雨天里生长出的蘑菇。

――岑迦舔舔微干的嘴唇,其实舌面也蒸发得不剩多少水分,水瓶搁就在不远的桌柜上,玻璃光闪闪湿润,因为细颈圆肚的瓶器,水有了形状。

她也因为脚上那只镣铐而被迫有了形状。

是真的镣铐,不是覆豹纹毛绒的情趣玩具不是小时候孩子玩警察抓小偷的塑料铐具,铁块很可靠也很不讲情面地圈住她的脚踝,一动粗链子就哗啦啦地响动,响声听得人神经衰弱。

她硬撑着不去看那满满一瓶水,越看越渴,舌面像吃了一把跳跳糖噼里啪啦地要痛痛裂开,原因还有一个,就是水瓶旁边摆了一只,折得很逼真的纸青蛙,甚至还被幼稚地用水彩笔画了一对圆涨的眼睛。

生机勃勃地瞪着她,下一秒就能跳到她身边炫耀自己是自由之身似的。

外面下暴雨,雷声像捂进棉被里的呜咽从远处震来,这样的单调音色对岑迦来说犹如交响乐,至少对她空白的,只凭看外面天光云影变幻打发时间的囚徒生活而言,是这样。

指纹锁“滴”地响起,不和谐地打断室内的死寂,岑迦能活动的部位立刻就应激般蜷缩起来。

现在她是二十五岁的岑迦。

门慢慢被推开,玄关灯感应地亮起。

这是她被继弟沉圆囚禁的第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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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圆是很重视细节的人,具体表现在舞团里他是橱柜收拾得最分明整洁的男舞者;会将书架里的书按照分类排列,同系列根据出版年份码齐;就连过年时岑迦和老家亲戚打麻将,收到的钞票都被守在桌边的他按面值迭成一摞。

就像现在他把那只长柄黑伞收进鞋柜旁的伞筒里,残剩的雨水精准地滴进底部的集水器里,没溅到地板上一点。

岑迦注视着他脱挂外套,换鞋收鞋,一双眼睛不自觉睁得大大,呼吸也屏住,鼻翼就渗出细汗来。

好可笑,小时候他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躲在角落对她察言观色,现在却是自己在做这种事。

沉圆回家的一系列程序执行得很有条理,也很快,因为他心心念念着,“姐姐,”他给她在地板上围了一个岑迦愿意形容为“窝”的区域,方便她躺着,坐着,或者他们一起躺着,做着,“我回来了。”

微潮的气味将岑迦包住,他现在已大只到可以将从前要仰视的姐姐布偶一样窝藏在怀里,岑迦被棉麻上衣赖乎乎地蹭了一会儿脸,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渴死了,滚去拿水给我喝。”

沉圆像听到主人指令的小狗一样端水,又很快回来,“对不起,出去久了一点。”他边说边举起杯子往她嘴边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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