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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姨娘知道王妃廖氏赏了文锦绣三人份的冰的时候,刚好抄完了一张《金刚经》。她的字体清秀隽逸,如同她的人一般。如今离文锦绣收到冰已过去了一个时辰,但是在雨蕉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徐姨娘在做与“佛”有关的事时,只有天大的事才能打扰她。
徐姨娘还没有净手换衣,身上缭绕着淡淡的檀香,屋子里亦有冰盆冒着冷气,她半垂眼,宛然一笑,竟如佛祖拈花。
“咱们不管这件事,自有王爷处置。”徐姨娘对着贴身丫鬟香草说,秉承了以往远离是非的原则。
“那要是文姨娘过来找您怎么办?”香草还是有些担忧,近来她们姨娘与文姨娘来往密切,换是常人,有什么事找徐姨娘解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徐姨娘闻言满脸松快,“那就更好了,就怕她不来找我…”
香草不明白,可徐姨娘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她一个丫鬟,自然不好多问。只是徐姨娘一向是个有计较的人,又得王爷怜惜,她也不用怕什么了。
说曹操曹操到。这边刚说完,就有小丫鬟来禀:“文姨娘带着丫鬟过来了!”徐姨娘点点头,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打发那小丫鬟下去,又吩咐香草去端了点心冷碗来,自己亲自去了门口相迎。
文锦绣穿的素淡,全身上下不带一点花样,藕色的的月华裙,缥色的葛布小衫,外面罩了一件月白色绡纱褙子,冷清清的,竟和徐姨娘一般。
她热情的迎了文锦绣进屋,两人坐在了临窗的八步床上,香草上了冷碗和点心还有茶来,文锦绣却看都不看一眼,全没了往日在梨香院瞧见点心冷碗时的急不可耐。
徐姨娘自认为心中有数,笑得越发温婉了。
“你那儿的事我也听说了。王妃要做的事,王爷都要给两分体面,谁还能拦着不成?不过我在府里还有两分体面…”文锦绣直直的转过头,看向了窗外,徐姨娘渐渐的说不下去了。
徐姨娘桌下的手把帕子绞得不成样子。事情好像和她想的不一样。
别人不知道,她跟了王爷十几年了,心里却是清楚。王爷虽然会补贴姨娘银子,也不过想府里的姨娘闲来无事可以多做做衣裳打打首饰,别惹是生非。府里都知道文锦绣不缺钱,王爷却偏偏给了她银子…不过是不想太打眼罢了!
这样的维护文锦绣,没由来的,徐姨娘心中泛起一股酸意。
她又能做什么?她年纪大了,姿容渐褪,也无生育的可能,又拿什么争宠?
如果帮了文锦绣…王爷是个心软的人…自然会高看她一眼…何况帮了文锦绣…不就是给廖氏泼脏水!徐水姻想到两次小产的男婴,还有夭折的幼儿,心中翻腾的全是狠戾。
这么多年吃斋念佛…怎么可能净化得了心中怨愤?
文锦绣自然不知道徐姨娘想什么。
窗外的芭蕉、美人蕉重重叠叠,长不大的果实垂在树上,一片绿幽幽的,遮了不少阳光,也给内室带了不少清凉。
雨蕉园的正屋和梨香院的格局差不多。一水的黑漆家具,中堂挂着一幅送子观音像。绣佛经的大理石屏风、黑漆方几上插柳条的净瓶、多宝阁上的佛手和白玉观音像、屏风隔开内间隐隐可见的佛龛和蒲团…
屋里哪怕点了上好的檀香,却依旧没有佛门清净慈悲之意,只有无尽的幽沉与晦暗。
文锦绣轻轻一笑,她看向立在一边的香草,淡淡道:“这些都是小事。”
那么要说的就是大事了。徐姨娘会意,马上挥手让香草带着小丫鬟退下。待得丫鬟一走,她才转过头抿嘴严肃的看着文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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