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

三个月以后,我从布教的监狱捡来一把狱所不用的椅子,欣喜不已,从此每天晚上,等到大家就寝以后,我就把佛前的电灯拉到房门口,趴在缝纫机上写作。在现代人看来,或许感到不可思议,但是当时的我,非常珍惜这份难得的机会。那年,我二十六岁,平生第一次使用电灯,以前在栖霞山、焦山、宜兴、中坜、青草湖等地,都没有电灯,所以,尽管群蚊乱舞,蟑螂四出,我都不忍上床,有时写到次日破晓,耳闻板声,方才休笔。

三四十年后的今天,目睹现代的年轻人空腹高心,漫言人山修行、闭关阅藏,不禁感慨万分,倘若福德因缘不具,焉能获得龙天护持?“三只修福慧,百劫修相好”,没有百忍兴教的精神,如何成就人生大事?“我就这样忍了一生”,岂止是就物质上的缺乏而言,其他如精神上、人情上、事理上、尊严上等种种违逆境界,又何止忍上百千万次?

一九九一年,我在浴室里跌断腿,顿时身边增加不少“管理人”,这个徒弟要求我不能吃这种食物,那个徒弟告诉我不能用那种拐杖,过分周到的看护,使我备感束缚。有时因为身体不适,这个弟子拿来这种药,那个弟子拿来那种药,我为了圆满大家的好意,只得忍耐把两种药都吃下去。有些信徒说美国好,叫我去美国度众;有些信徒说澳洲好、非洲好、欧洲好,也希望我前往弘法。我为了满足大家的“好”,所以,只有忍耐旅途劳顿,到处飞行云游。

虽然百般无奈,但是想到为师者在他们的心目中永远年轻,也只有自我解嘲了。有时回头反省:“为人着想”固然便利了别人,却也让我“就这样忍了一生”。我的腿子之所以会摔断,正是因为在盥洗时听到电话铃声,为了怕对方着急,赶紧从浴室冲出来时,不慎滑倒所致。虽然有了这次前车之鉴,我还是尽量不让电话铃声超过三声以上,与生俱来的性格实在不容易改掉啊!

回顾我这一生自从拥有电话以来,真可说是不堪其扰。我常常在深更半夜被西半球、南半球打来的电话吵醒,拿起话筒一听,往往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尽管心中也在责怪他们不知体谅别人,预先算好时差,但是仍然出语和缓,不使对方难堪,而我自己却赔上一夜的失眠。

事后被一些徒众知道,总是劝我:“师父!您不要管他们,晚上睡觉前,将电话线拔掉。”但是我从来未曾如此做过,天生不喜欢让人失望的性格,使我注定“就这样忍了一生”。

我不但在半夜耳根不得清净,即便在白天,也还得六根互用,手脚并行。在我的法堂里,总是聚集着一群徒众,七嘴八舌地和我讨论事情,我不但得瞻前顾后,还必须左右逢源,惟恐忽略了哪一个人。有时大家为了公事僵持不下,我还得居中斡旋调处,几个小时下来,真是口干舌燥,精疲力尽。

出了法堂,还有人要我路上办公,拿着一叠表格报告,希望我能指点一二,我虽然按捺性子,有心成就,偏偏这时半路杀出程咬金——遇上了信徒游客,又是对我合掌礼拜,又是要求合影留念,明明短短五分钟的路程,也得走上半个小时。

从十年前多次带团出国访问,到近年来频至世界各地弘法,更无所谓乐趣可言。常常飞行数小时,一下飞机,就被人簇拥而行,照相、讲话占了大半时间,连洗把脸、上厕所的空隙都没有,不到深夜,无法回到寮房里小憩。每日如是,周而复始,十天半个月后,再坐车到机场,飞到另一个地方。虽说行脚各地名都大邑,实则不曾尽兴观赏;虽说走遍世界名山大川,实则未尝仔细探访胜地,只是到而不到,聊以告知来此一游罢了。

数十年来,佛光山大小道场几乎都是在我的手中建立起来,完成以后,即刻交给弟子们管理,里面的一桌一椅、一砖一瓦,都含藏我多年来的经验与理念。但是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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