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宛心趴到窗口,贪心地望着他英挺的背影,一步步走出她的视野,走入昏黑的夜雾中。
叶宛心坐了一整夜。
她眷恋地望着这个被她布置得像个小家的旅馆房间,抚摸每一块窗帘、桌布,擦洗干净每一只饭碗和茶杯,又清洗晾干了所有的衣物,最后把被子和枕头整整齐齐叠好。
然后她坐在床沿上,轻轻地抚摸自己的腹部。她想起这个月的月事迟迟没来。
第二天清早,几个宪兵到了旅馆,把她带走了。
叶宛心被投入了一个秘密监狱里。那里关押的都是重邢政治犯。学而和剑锋早已在那里了,短短的两天一夜里,他们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叶宛心第一天也遭到了一顿皮鞭的毒打。
她没捱过这样的毒打,疼得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似乎要撕开了。
第一次毒打,她就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想她是熬不过去了的,适当的时候,是该咬舌自尽了。
她只是很想再见一次简斌。
但她后来没有再被提审。
当隔壁牢房的惨叫和哭号变得微弱,并渐渐平息以后,叶宛心知道两位同学已经牺牲了,她知道她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
她并没有因为两位同学的保护而幸免于难。
她没有再捱任何酷刑,但她永远也不可能看到监狱外的日出了。
这是一座有进无出的监狱,时局敏感,只要和政治扯上任何关系进了这里,无论冤屈与否,都不可能再出去了。
叶宛心遭受到的精神折磨已经超过了肉体疼痛,以至于她并不是太在意自己的结局了。
她只是很想再见一次简斌。
简斌,最后还是来了。
简斌来了。
他还是穿着国民党的制服,笔挺,英气,神情冷静,眼神锐利。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恍然是一年多前的南京监狱。
他是那个有原则,有正气也有霸气的典狱长;
而她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却娇弱得需要他保护的女学生。
一年零三个月而已。
他还是他,没怎么变。
而她已经变得成熟能干了,只是在他看来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可惜他再也保护不了她了。
简斌的眼睛中流露出了痛苦和无奈。
他蹲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了一瓶药油。他说,“来,擦药。”
叶宛心顺从地背过了身,撩起了衣服,让他为她在流血的伤口抹上药油。
他少有地温柔细致。
他是个拿枪的男人,是能看管住十恶不赦罪犯,也能摔开牛鬼马面狱卒的男人。
他在为她擦药,小心翼翼地。
“我想问你一件事。”叶宛心说,“你到底是不是汉奸?”
简斌砸碎了药油瓶,剩下的药油洒在牢房地上。
他站起身,用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使劲搓了搓肌肉绷紧的脸,又蹲下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顾不得刚刚为她处理过伤口。
“我不是汉奸!”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逼出来。
“抗战打了一年多,大片失地,尸横遍野。”简斌激动而咄咄逼人,“□□永远在农村或者山沟沟打游击,国民党内部腐败,武装落后,这场战争再持续下去,还要死多少人你知道吗?南京大屠杀就是个最好的证明!”
“那难道和日本人和谈就能挽救国人吗?”叶宛心反驳。
“至少可以延缓他们杀更多的人。”简斌说,“日本人现在考虑长久统治,所以在日占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