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做好了长期忍辱负重和艰苦奋斗的准备。
每当他放眼望去,只见远处是光秃秃的贺兰山脉,四周是荒漠的大塬,硬戈壁似的地面上稀疏长有骆驼刺、红柳和沙枣树,一片“大漠孤烟直”的苍茫和萧瑟。
这就是张曼新所在的西大滩,正应了当地一首民谣:“西大滩,西大滩,三十里地无人烟,兔子不打窝,牛马不撒欢。”正因为这里地广人稀,解放后,才辟为农场。
在张曼新他们这批浙江支边青年到来之前,整个农场只有解放初期的当地驻军就地转业的两千来名老军工。张曼新他们这批四千多名分配到农场的支边青年一到,农场便忽啦一下子就膨胀到六七千人之多。仅张曼新所在的第八生产队,就增加了六百名支边青年。
那么,人骤然间增加了二三倍,房子却没多盖,怎么睡觉呢?
起初,每间屋子里靠南北各盘一个土炕,每个土炕睡十三个人,每间屋里的两个土炕睡二十六个人。
张曼新他们睡的屋子过去曾是一个牛棚,四面墙用土坯垒成,上面是芦苇棚顶。屋子里空间大,窗户小,休说晚上伸手不见五指,就是白天也是黑咕隆咚。这就给张曼新又增加了一个“差事”,即每天早晨倒尿盆。
倒尿盆不是领导的指派,而是班组有的人欺负他年纪小、出身差的另一种行为。他却敢怒而不敢言。
倒尿盆比清扫厕所还难受。一间屋子里睡二十六个小伙子,每个人按每夜只撤一泡尿计算,那二十六个家什冲着尿盆决堤似的“哗哗”猛喷射一顿,到天明一看那特大号尿盆撇撇溜溜的,只要稍微一歪尿液就往外溢。
张曼新在倒尿盆时,弯着腰,双手死死抓着尿盆两侧,两只脚擦着地一寸一寸地往外挪,既不敢直腰,又不敢迈步,生怕保持不好平衡尿液从盆里溢出来。就是这样,还时不时地将尿洒在地上。
“你狗日的下面那家伙没长眼,莫非脑袋上也没长眼睛?你没看见尿洒了一地吗?下次,你再不经心,看老子怎么叫你狗日的把洒在地上的尿用嘴舔了!”
一顿臭骂,接着不是拳打就是脚踢。
倒尿盆是每天早晨的事,而每天熄灯前张曼新的另一桩“差事”是给全屋子的人打洗脚水和倒洗脚水。
二十多个人洗脚,需要多少热水和凉水呀!
热水,要用水桶到伙房去挑。
凉水,要用水桶到外面去提。
如果洗脚水烫了,唾沫星子直往张曼新脸上飞:“你狗日的以为是在烫猪蹄子呀!”
如果洗脚水凉了,吼声雷似的在张曼新头上滚:“还不快加点热水,你想把老子的脚冻成冰糕吃呀!”
张曼新呢,从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倒是想还手还口,敢吗?
他觉得,这种情况并不奇怪。谁叫自己是“地主阶级的狗崽子”呢?自己不接受改造谁接受改造?自己不多受磨难谁多受磨难?
大概正是因了这种心态,张曼新在对待极不公平的工资报酬上也平静如水。
当时张曼新所在的班组,虽同为支边青年,又是同一天到的农场,但组长每月的薪金是三十元,一般的支边青年每月薪金也都在二十四元到二十七元之间,可张曼新的月薪却只有十八元。
可是,当他第一个月拿到十八元薪金时,觉得自己立刻变成了富翁。过去手里哪有过这么多的钱呀!在华表村时,劳动一天才挣一个半工分,一个工是十分,年终分奖金一个工才合三四分钱,一个半工分只合五六分钱,一个月才总共只有一元多钱,可如今一个月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