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笙歌走了,李淳风道:“北……南箫,免礼吧。赐座。”
“多谢皇上。”
我又一个施礼,这才起身,但没过去坐,只淡淡回道,“适才宴上走出来吹吹风,也没与王爷说上一声,王爷该着急了,回了皇上也就该回了,省得王爷找人,到时平白出点风波,不太好。”
我垂着脑袋,李淳风如今是皇帝,我是渊王妃,平视是万万不能。四下寂静,能听到头顶上李淳风的呼吸声,平缓温和。
“近些时日,朕常常想起以前在三皇子府邸之事,又念及朕登基称帝以来,你在宫里的三年。朕前些日子出宫,路过三皇子府邸,见着当年你种下的花了,枝条都伸出了围了,种子还是彼时你我一道去找的。都说君无戏言,朕站在落花下,不止一次想反悔,想你没嫁进渊王府就好了。”
李淳风轻轻地叹息,他素来喜怒都藏在温和笑颜之下,这般情绪外露却是头一遭。
我躬身在凉亭之外,面前隔着的是区区几级台阶,我要迈过去太容易,他要迈过来也容易,不过我们都没动弹。
李淳风继续道:“小李子也不知从哪见着朕随手画的画像,见着朕在一个戏班前站了一会儿,就把笙歌送进来。笙歌长得与你有些像,朕处理了小李子,却让笙歌留下了,可今儿在宴上见着你,才觉得到底不是你。你不会弹琴,更不会什么舞……”
“皇上圣明。”我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满是恭敬道,这些个前尘过往,倘若真要回忆起来,怕是三日三夜也回忆不完。
李淳风再次沉默,干干的,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我暗叹了一声,开口道:“皇上该是知晓我最近在查阜家的案子,我没忘记,皇上曾与我一道去阜家,见过陆大哥。皇上虽不至于过目不忘,但也没几年,陆大哥性情变了不少,可联系姓陆,联系阜家,不难想到。皇上不是笨人,否则这帝位上坐得也不会是皇上。”
此番话一出,凉亭内外似有似无地绕着的诡异氛围烟消云散,我终于心安地松了口气。
从前我曾爱李淳风如何轰烈,如今,终于尘埃落尽,只觉遗憾。李淳风怀柔政策一向用得很好,幸而我了解他,也对他早不存心思,能端着理智与他对峙,这盘棋我不想再输掉。
“皇上,我只想为我爹,为阜家讨回公道。我爹一辈子为南朝,为先帝,死而后已。我知□□不是皇上主动给的,但皇上定是知道此事,我一生求您两次,一次当初为我爹为阜家,一次为我自己,皇上没一次应下的。”
我挺直了脊背,直视他。
“我爹难得说一句荤话,他说遇人不淑,怨天尤人是孬种之举,我好歹还有点骨气。我爹生前,我丢尽他的脸,没道理,他死后,我也不让他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