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竟是二小姐卢芸香。门只开了半尺宽一道缝,卢芸香一身白衣,本就消瘦,经门缝一看,愈显细长。
“二小姐早——”但凡是陈叫山见过一面的人,陈叫山便自此认得,略略欠身,笑着打了招呼。
门缝仍旧那么宽,卢芸香定定打量陈叫山,不动,不言,不离,就像画中之人,两侧红色门扇,便似裱幅。
陈叫山笑容变浅,亦是一怔,倏然间,不知该言,或是不言,该推门,或是不推,该转身离开,或是就这么先站着。
“宅虎!宅虎……”卢芸香猛地大叫一声,“哐当”将门关上了……
透过细细窄窄一道缝,陈叫山看见卢芸香一阵小跑,远处正扫地的宝子,几步上前,弯着腰,侧着头,听卢芸香说话,卢芸香随即转过身来,手指朝门。
门“哗啦”大开,宝子见是陈叫山,眼瞪得溜圆,“你来做啥?”
“俺找你家夫人有事,劳烦通报一声……”陈叫山微微欠身。
门“哗啦”又关上了,门内传来一句,“夫人没空……”
陈叫山悻悻离去,两手插在衣袋,慢慢走,脚下踢着一颗石子,踢着踢着,猛地发力一脚,石子疾飞而去,砸在前面一面墙上,墙上一只白猫,惊得“喵”地一声,窜没影了。
“陈哥——”陈叫山一回头,见毛蛋和一位姑娘朝自己走来,毛蛋腋下夹着一厚沓麻袋,麻袋上缝着些大大小小的青布补丁,并行的姑娘,一手端着个小簸箩,一手搭于刘海儿前,挡着阳光,手指上戴一枚顶针,亮亮晶晶。
“陈哥,昨儿那烙饼好吃不?”毛蛋将一厚沓麻袋,朝上送了送,“师父嫌我烙得薄了些,我说一厚就没了酥劲,师父还怨我……”陈叫山笑着点头,说好吃!
“嗯,要觉着好吃,改天我再烙……”毛蛋转头看了看姑娘,声调降了降,“杏儿,你可不许乱嚼舌头……”
杏儿原本正在打量着陈叫山,被毛蛋来了这么一句,胳膊肘一伸,捣了毛蛋一下,将头低了低,用手指在耳朵沿上划了一下,可她鬓发齐整,并未有散发垂下来,只是空划了那么一下,复又抬头平视,“你就是陈叫山吧?”陈叫山笑着点点头,算是应了招呼。
“她叫杏儿,上次,我们……”毛蛋正一脸笑地说话,又被杏儿捣了一下,转头便望着杏儿,杏儿却望着陈叫山的肩膀,复又直视陈叫山,笑着说,“难怪能打死宅虎呢……”
“陈哥昨儿在粮栈门前,收拾那俩硬茬子,嘿嘿……乐州城都传开了……”毛蛋似乎不屑于杏儿的讶异语气。
“对了,你家夫人在么?”陈叫山用手指推了推鼻子。
“你找夫人有事儿啊?”杏儿看了陈叫山一眼,又拧身回看了卢家大门一眼,料想到陈叫山或是吃了闭门羹,或是正犹豫哩,牙齿轻轻咬了咬芳唇,“这样吧,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跟禾巧说……”
杏儿将臂弯的小簸箩,一下塞给毛蛋,转身便朝大门走去,走了几步,忽地回过身来,冲毛蛋喊:“毛蛋,粮栈那边还有事儿,你把麻袋抱怀里,图暖和哩?”
毛蛋回过神,将身子朝陈叫山跟前凑凑,“杏儿就是嗓门大……”,而后,将身子退回起先距离,“陈哥,你在这儿先等着,我去粮栈了……”
陈叫山一个人踱来踱去,杏儿或禾巧,迟迟不见出来,便索性蹲在了地上,仰头看着墙头,墙上那只白猫又出现了,树缝里漏下的点点碎光,罩了猫一身,愈显猫的瞳孔亮,一截小尾巴,似被碎光揪成了好几截……
一道细细的影子,出现在了陈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