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岭沉沉地点头,直视杨寄的眼睛,“阿末,为了阿圆,一切自己当心,我们等你回来团圆。”
城门口到了,无数秣陵的青壮年男儿聚集一堂,却都是一脸颓唐容色——好好的日子啊,偏生叫这样的征兵打破了,天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安宁?男儿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还家?不知谁在低声哼唱:
“十五从军行,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
这戚戚的歌声引发了众人的共鸣,哭声如暗潮一般渐渐涌起,闻者无不辛酸。而这些出征的男儿们,想着前次秣陵征役,十人九死,还不知骨殖葬在何处;又想多少男儿出征,却无有归期,家中妇人翘首期盼,而期盼之人都化作了战场上的累累白骨……自伤自艾,怪上苍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杨寄本就心烦,听着这哀哀戚戚的吟唱更是不爽,大喝道:“妈的,要去扛刀枪了,好歹也像个爷们些嘛!如果横竖要死,唱一唱就不死了?哭一哭就不死了?哥儿几个,来个劲道的!”
他身先士卒,来了个劲道的:
“天生就的人一对,郎才女貌正般配;二十四解不用学,风流人儿天生会。
巴到夜里就成仙,越做越觉有滋味;该快活处且快活,人生能有几百岁?”
哀声里突然来了这么一曲,被秣陵城里有名的浪荡混混儿杨寄这么大声一演绎,有心事的呆着脸儿听,没心事的人则捂着嘴“噗嗤”了。
杨寄苦中作乐,想着沈沅,想着他们的闺房之乐,努力把相思之意化作动力,将这靡靡之音又来了一遍,果然有几个放得开的小伙子跟着哼唱起来,这样的淫词艳曲,其实极富感染力,笑声一多,悲观绝望的气氛就淡了下来。杨寄便又笑道:“就是嘛!净想不痛快的将来,将来就真不痛快。你们看我那时输得光屁股,如今还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都有了?如今这一去,咱们这是为自己挣万户侯来的,男人家不靠拳头发达,难道靠投胎啊?”
他这头兴奋得不能自已,那厢王谧亦是一身戎装,骑着马到了他面前,脸上说不上是严肃还是含着笑意,但声音很有亲和力:“杨寄。”
“王功曹。”杨寄拱拱手笑着打招呼,“果然,金秋时节,咱们又见面了!”
杨寄随着队伍离开了。家里留下的是正在生产的沈沅。男人走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不知回不回得来了,愈是这样的绝望,愈能催发出勇敢。沈沅想着这是他们的孩子,痛到一定程度,请来的稳婆说:“好了,可以临盆了!”她就浑身迸发出劲儿来,连疼痛都不觉得了,咬着牙用力生。
一头的汗,拳头捏得关节都青白了,沈沅终于听到了儿啼,美得跟乐音似的。她累得发昏,说话都有气无力的:“给我看看。”
稳婆会说话:“先开花,后结果。虽是弄瓦,也是好的!”
是个女孩子,沈沅有些失望,但看到那个洗干净的小小婴儿,转而又愉悦起来:小婴儿红彤彤的,脸却已经长得饱满;眼睛还没睁开,已经看得出眼线长长的;大大的耳垂,肉嘟嘟的手脚,哭声洪亮,刚出生没多久,就扭着头到处找奶吃。
“乖囡囡!”沈沅一身的疲劳都被洗脱了,伸手接过襁褓,逗弄着孩子,手指刚一接触孩子的脸颊,那小嘴就尖尖地凑过去了,“啊呀,还是只馋猫,跟你阿父似的。”沈沅越看越喜欢,恰好自己的胸脯也涨涨的,便在母亲的指点下给孩子喂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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