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温语劝慰那些服从他的北燕士卒时,那些眸子里的光已经复杂起来。杨寄暗道不妙:此刻,信任这些人,风险不小;不信任他们,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尽数处置。他强笑着说:“听他胡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家里妻儿都在,现现实实的日子不过……”
他转身去巡查其他地方,暗暗对自己身边的亲信说:“快,小心传令到各处,北燕人,要提防,但不要做得明显。”
可是,这样的非常时期,互相的监管和提防只能让嫌隙更大,而这样的罅隙一旦已经形成了,亡羊补牢,时已晚矣!不用多,一百个北燕人里出一个生了异心的,就够大家喝一壶了。
杨寄才布置了几处防守,突然看见城里某处火光冲天,仔细一瞧,正是一处粮仓!纵火的人抓到面前,是一个北燕的降兵。杨寄狠狠一脚踢过去,抖着手指着那人的鼻子道:“我对你哪里不好?纵使我对你不好,你就不想想家里妻儿?”
那人蜷缩着身子,“呵呵”苦笑了几声:“我父母所在的乌兰河遭了雪灾,若再因我投敌而获罪,我怎么对得起他们?”他是条漠北的汉子,慢慢直起身子,坦然地望着杨寄:“总是要选的……我死也该当了。家里老婆不知道,她是汉人……”
杨寄腔子里酸软,忍着眼眶的热,摆出狰狞的神色说:“砍了!头颅传示各处,叫大家知道临阵背叛的下场!”
这颗头颅刚掉下来,转而又传来某处发生叛变的消息。杨寄顾不得内里会互相不信任,要紧吩咐各处的北燕人全数换下。然而,城门口的一支,闹起哗变,两厢冲突之后,北城门被打开了!
眼尖的北燕骑兵,朝着洞开的城门飞奔过来,轻骑的速度,几乎只是一瞬,为首的长矛顶住了门缝,虽然他很快被守城士兵挑落马下,但是断裂在轴枢上的矛柄半日才取了下来。而不断飞驰过来的轻骑,还有之后冲撞过来的重骑,如扑火的飞蛾,宁愿身死,也要顶开城门,不叫再次关闭。
终于顶不住的是姑臧的士兵,他们且战且退,终于乱哄哄大声喊着:“不好啦!北燕攻进城了!”溃败如退潮的浊浪一般,已经没有阻挡前行者的力量了。166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