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寄“滋溜”把杯中的酒喝了,是秣陵人自酿的甜米酒,跟他在建邺的画舫里喝的好酒不能比,却因为这样舒适的气氛,酒水似乎甜得粘牙,蜜一般的滋味往心里钻。杨寄吃着下酒菜,闲闲问道:“今日没看到嫂子?”
沈以良道:“哪里留得住,嫁了,我给陪了份嫁妆,她哭哭啼啼把黑狗留下了,不时还要来看一看儿子——我想着山子,看着孙子,心里也难过,不过,时候久了,也不像早先似的,摧心肝的疼了。”他抬脸看了看杨寄,道:“她先也来的,从后面找你岳母,没敢过来见你。期期艾艾说了半天,最后的意思是:以前得罪了你,希望你别计较,看在山子的份儿上,以后提携提携黑狗……”
杨寄笑道:“她当我是那种胸襟狭窄的男人么?她那点事,和我后来经历的,简直不值一提。可就是后来那些欺负我,闷棍打我的人,我该忍的,还是得忍。”
沈以良摇摇头说:“贤婿,如今世道谁都不好过呀!你是个好孩子,我当年也就知道,只要不赌博,哪儿哪儿都聪明!”
杨寄脸一呆:他可还在赌呵,一直没停过,而且越赌越大发,现在干脆开始赌命了。他赶紧打个岔稀糊过去。沈岳倒又问:“姊夫,你说凉州好玩吗?”
沈沅敲他的头骂道:“好玩也轮不到你去!我们是去打仗的!”
沈以良握着酒杯,愣了一会儿:“阿岭也去?”
杨寄未及说话,沈沅先道:“二兄去不去,也由不得我们说了算。当年……”她有些欲言又止,终于道:“他心那么高的人,叫他娶嫂嫂这样的,怎么的都不可能嘛!”
沈以良摇摇头:“那事也别提了。他要跟着阿末立业,我也没啥说的,本来他就不是杀猪的料。但是男人家,要立业也要成家,他都二十四了,别人家的男儿这么大,家里孩子都能去买油醋了,他呢,还是条光棍儿!”
沈沅笑道:“那我倒要告诉阿父一个好消息了,二兄说,他在建邺有了喜欢的女郎!”
沈以良脸色冷淡,握着酒盏过了一会儿才说:“他这家伙,看起来正经八百的,想法却稀奇古怪!他有了喜欢的女郎,他写信回来说了,还有什么‘情有独钟’‘非彼不娶’的话头出来,我当时就气死了,找了个写书信的先儿回了信骂了他一顿,叫他早点收了这样的愚念——我们家虽不是什么大门户,但脸还是要的!”
话说得这么重!沈沅不由问道:“二兄信里说,他喜欢上的是怎样一个女郎?”
沈以良难以启齿一般,瞄了瞄杨寄,才墩下酒杯道:“什么‘女郎’!秦淮河上一个下三滥的婊_子!”166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