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茶庄的时候天色已黑,卓云釉只感到这暮色沉沉的,直教人发昏。天边远远地好像有乌云袭来,风大的吓人,吹得她几乎站不住。匆匆走进里间,内室灯火通明,窗户上映出好几个人的影子,她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稍矮一点的便是云陶。
“小姐。”离门怕是还有十来米,门边的小厮赶上来低低唤了声,声音有些慌乱,“您要是不急,便先去旁屋等一会吧,老爷这里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见有外客,卓云釉也不好再走,只回了句:“我就在这等。”小厮是知道卓云釉脾气的,也不敢言语,只犹犹豫豫招呼后面人拿来张椅子给卓云釉坐下。
倒是没过多久,门便开了,卓云釉起身往柱子后面躲了躲,卓奕送客倒也没有在意到她。
“姐。”卓云陶最后出来,一眼便瞧见了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这个问题真是问的好啊。卓云釉狠狠拍了他一下,便进了屋。桌上摆了许多的茶碗,她转身问道:“怎么这些人啊?”
“还不是那些事。”卓云陶抿了抿嘴,看着姐姐冰冰的眼神,故意拍拍心口,“干嘛这么凶地看着我,我都害怕了。”
卓云釉气的要拧他耳朵,卓父这时候倒是进了门:“咦,云釉你来啦。”说着朝女儿招招手,“怎么不在家里呆着?”没等卓云釉开口,自己就补充道:“一定是太想我们,叫我们回家的。云陶啊,我们一起走吧。”作势就要拉着她走。
“卓奕,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卓云釉默默开口,听得父子二人皆是一惊,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了声音。准备进屋收拾的小厮停在了门口,终究没敢进来,只悄悄关上了门。
“那个云釉啊,我和卓奕……啊不,我和爹啊。”看着亲爹瞥了自己一眼,卓云陶连忙改口,“我们没事啊,你只管和敏之玩去,生意上的事情别担心,有我们呢。”
忍不住女儿第八次向自己投来愤怒的眼色,刚刚才被叫了全名的卓父,倒是笑出了声:“大小姐怕什么,不就是茶叶亏了点钱么,爹爹我的私窑不是还在呢。我们家以后就是只卖瓷器,这赚的银子也够你花到几百岁的。”
答话答得依旧很自大,也很卓奕,但是卓云釉倒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只卖瓷器……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卓父依旧笑着,淡淡地说道,一旁的的卓云陶低下了头。这些日子的往来,他真的感觉到累了,鬓旁横生的几缕银发也提醒着他是时候做决定,无论是为了家业,还是为了子女,都逼着他不能够再拖沓下去。眼下了了一桩大事,反倒觉得轻松许多。
卓云釉倒吸了一口凉气,只不做声,看着面前敛起笑容的弟弟和一向高深莫测的父亲,只觉得分外生疏,她仿佛看到一只手,正在无形地把自己勒紧,眼前的混沌局面,一部分被揭开,一部分却是更加模糊。
——卓家卖出了全部茶田。
听到的时候,有了先前的铺垫,卓云釉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她听着父亲的声音好像从远处飘来一样,语气淡然地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太爷爷会被你气得活过来的。”卓云釉冷冷开口。
“气就气吧,我以前没少气他。只要你们不怪我就行。”卓父看着自己的女儿,“我们搬回江堰去好不好?”
卓家的祖籍就在江堰城,卓母的墓……也在江堰。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分明是已经做好了决定,现在只是通知她这个事实。
淅淅沥沥的好像听见了窗外下雨的声音,卓云釉忽地想起了刚刚在茶庄前,脑子里没来由地冒出来的一句话——
山雨欲来风满楼。
偌大的室内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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