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峤扔下笔,摇晃着站起身,一夜未眠,空杯对月,他已然醉了!
醉了好呀!殷峤神识浑沌,阴郁而疲惫的俊脸上,展出一抹凄凉的苦笑!
窗外,伴着微亮的天色,淅淅沥沥下起细雨来。雨滴敲打着屋檐和窗棱,将梦中安睡的人们扰醒。一股凄风从窗外袭入,雨丝顺势洒向殷峤书写的藤纸一角,刹那间,斑斑驳驳蕴开了上面苍劲的墨迹。
殷峤苦笑着摇了摇头,感觉他的心如同那滴沥不停的冷雨一般,潮湿而冰冷。
只有一个月,她便将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怨她、恨她,还是舍不得放开她!
捂住酸楚的心口,殷峤头重脚轻,摇晃着合衣栽倒于床塌之上。
绵绵细雨转瞬变成雨帘悬挂于屋檐,同样彻夜未眠的梓婼透过敞开的轩窗望向东院花园。
暗沉的天际,滚滚乌云压下来,仿佛一床巨大的灰黑色被子,压迫的人胸闷气短。
急促的雨水打湿园内的芳草,墨绿色的小草被雨水打压得低下了头。隐于树杪之间的重峦堆秀处,泻于石隙之下的绢绢清流,骤然变成了一小股“瀑布”,倾泻而下涌入露荷凋绿扇的烟水池塘。原本平静的池塘,因这“瀑布”的汇入及雨水的点击,泛起阵阵涟漪,一圈连着一圈,密密集集地扩散开。那座白石为栏的尖顶小亭像个无依无靠的蘑菇,湿漉漉地站在池边,凭着雨水无情的敲打。
原本佳木茏葱,奇花烂漫的幽静庭院,因这雨的侵扰显得异常隐晦、惆怅和凄凉。
阵阵冷风伴着雨丝袭向“闲时阁”二楼的窗棱内,溅湿了立于窗边的梓婼那石榴色的衣裙。梓婼拢了拢披帛,感觉一股凉意直袭身心,令她不由自主地啰嗦起来。
小兰端着面盆在门外轻唤梓婼,“云裳姐姐,你可起身了?”
听闻“云裳”二字,梓婼的心弦猛然抽紧。她们尚不知昨日于宫中所生的变故。“云裳”已然不再是“云裳”了!
“小兰,我身子不适,尚未起身。”梓婼幽幽地叹了口气回道。
“如此,小兰便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门外,小兰端着盆转身退了回去。
当她站在殷峤屋外正欲开口,却闻屋内殷峤细微而含糊的呓语声。
不免好奇地将耳朵贴于门上,想听个清楚。冷不妨肩膀被人轻拍一下,吓得她双手一抖,险些将手中的面盆脱手,盆中的清水溢出了不少,溅湿了她的裙脚及地面。
小兰皱着脸,本想开口嗔怪后面之人,转过头一看,竟是管家殷傈。小兰立时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俯首低唤道:“殷管家!”
殷傈摇头撇嘴,“你做何?”
“奴婢,奴婢不知爷起身了没,便,便……”小兰吱吱唔唔、吞吞吐吐。
“下回不许如此这般,做奴婢的要有奴婢的样子,记住了?”
“是,奴婢不敢了。”
“嗯!爷还未起身?”
“可不,刚刚奴婢听到……”小兰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屋内“哗!”的一声,似乎是殷峤在呕吐。
殷傈与小兰对视一眼,立即推门而入。
一股醺人的酒气伴着酸臭直扑入鼻,使小兰忍不住侧转过头。正瞥见被殷峤掷于地上的一个空偏提,顺着桌案又见上面东倒西歪地亦有一个,边上是一个翻倒的空盏。
“爷!”殷傈毫不在意那难闻的气味,直冲向床榻。见殷峤身上紫色的公服及床榻边上尽是他呕吐而出的污秽之物。
殷峤的嘴里仍在不停地喃喃呓语着:“云裳……不……她不是云裳,云裳……别走……”
“小兰,快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