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鸳鸯和沈俞晔坐在走廊里长长的长椅里,风带来凉爽的气息,四周俱静,只有彼此绵绵长长的呼吸清晰可闻。沈俞晔的眼里难得地透露出一丝倦意,是陈鸳鸯从未看过的模样。这丝不轻易显露出来的疲惫,让她的心如此靠近他的,那一点点心疼也渐渐蔓延了全身。她轻轻将手放在他的眉眼间,一下又一下轻揉着,声音里带着安宁气息:“我不知道,你的成长里有这么多的艰辛。这种逼迫着自己长大的过程,是不是很难受。对不起,我没有早点认识你。”
沈俞晔将陈鸳鸯拉近,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徐徐开口,“其实还好,不是说苦难是最好的老师么?况且这些也算不上苦难,都是为了最亲的人,没什么的。我也没你想得这么悲惨,快乐的日子还是很多,不想着那些不快乐,记住美好的,忘记不快的,一天天也能过去,新一天的黎明也一样灿烂。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早早地充当保护我妈妈的角色,我觉得挺好挺骄傲的。那些我没得到的,这些爸妈没有给予的,后来我都通过其他渠道得到了,回想起来也什么可惜的。或许我没像大多数人那样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我的父母没有像大多数父母那样恩爱美满,但就是这样的不美满,才让我更深刻地认识到我自己的人生,以及未来。你不用替我难受,也不必说‘要早点认识我’遮掩的安慰,我没有继续错过你,已经是上天的法外开恩了。我妈的不清醒造就我的清醒,我爸的不负责任让我知道责任的重要性,这些都是我的收获。其实他也不算**了,那一场意外导致的后果,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结果。我想他最后身体会变得那么差,很大原因是因为内疚。他是个不善表达的人,他用人生里的大半时间与我妈抗争,生命的尽头才明白他原来是爱她的。那一段插曲,或许才让他真正看懂他自己的感情,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一切已经来不及。一辈子别扭之下的纠缠,就像两株依畔而生的乔木与藤蔓,生生世世的交颈缠绕,早就分不开了彼此。我妈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在我爸爸去世之后不能自已。爸爸早就是妈妈心里永不倒塌的高山,是站在山顶高处的神祗,轰然倒塌产生的摧毁威力,也危及到了妈妈。那最初的遇见就像是两只心连心的蛊,妈妈用一辈子时间挣来的缘分,前半部分都是辛酸,最后的甜蜜是她活着的唯一企盼。她现在也是靠回忆支撑着剩余的生命,我每次过来,她都是半昏半醒,多半时间都把我当做爸爸。”
陈鸳鸯:“从前我觉得我们很像,此刻我才品味出我们的不同。你是这种能把苦难踩在脚下,奋力前行的人,而我是那种被伤痛钉在了原处,固步自封,画地为牢的人。每个人都有或大或小的围城,我被它困得死死的,你却把它抛在了身后。遇着你,才察觉出自己的不足。我想你爸爸最后,也是不舍得的吧!你妈妈一生为情所困,因着你外公的事情,她把情一字看得很淡很淡,遇到你爸爸之后,才会看得如此之重。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她这样至情至性的女子,或许本身就是为爱而生的。我原本不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命中注定,但听了你爸妈的故事,却深信不疑了。牵了手就是一辈子,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说得容易,做起来却太难太难。就一直让她在这里孤零零呆着吗?这里再安静再与世无争,也不是家,静安再小,也是故土。她情绪这样不稳定,总想一些以前的事,如果试着回静安,见见从前的人,情况会不会好些?”
“你说的这点我也想过,但这里是我爸曾经许诺过的地方,我妈又坚信他们能在这里重逢,要说服她离开不是易事。心里的家乡已经没了,哪里不是家?我妈曾求我成全她,成全她也就是成全我自己,这是她对我唯一的恳求,我没办法拒绝。静安于她而言是个伤心之地,回去,还是再等一等吧。我们相识相爱相知,本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话说回来,我妈已经那么久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