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又恢复安静。纪婷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轻轻点上,手指间一明一灭的光,熟悉又陌生的气味,恰好能填满刹那间空虚的心。生完易胜后,她就戒了烟,刚才那些话压抑了这么多年,说出口后,虽然痛快,但一样痛苦不堪。从前再痛再累,她腐烂的伤口只有自己知道,香烟自然成为最好的伴侣,抽得最凶时,易晋东甚至拿绳子捆住她的手,不管她如何哀求,他都不为所动。香烟好似成为了身体里的一部分,吞云吐雾里,那些身体深处的伤口才能慢慢愈合,不再鲜血淋淋。易胜的到来,不仅让她感觉到久违的欢乐,而且让她渐渐不再依赖烟酒。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她知道不该拿沈俞晔撒气,但看到他相似的眉眼,心就忍不住滴血。纪娉连带着纪起霖,这些最亲的人对她以及妈妈做的那些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并不会随风飘散,只会让伤口越来越深。有的时候,时间并不能冲淡一切,反而会将记忆深处那些不愉快的,印象深刻的记忆历久弥新。它们就像是潮起潮落之后的海岸,浪花一浪接着一浪袭来,带走了一些快乐,又带来更多伤痛。谁叫沈俞晔是纪聘的儿子?投错了胎能怪谁,只能怪他自己。
门外,许自强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纪婷将烟熄灭。
许自强略过地上的狼藉,“纪总,您叫我。”眼睛却看向烟灰缸上的一缕白烟,目光渐渐上移,纪婷脸上显现的苍白和疲惫,是跟着她这么多年来,从未看见过的。
纪婷回过身:“是你打的电话?我有没有说过要静观其变?”
许自强不卑不亢:“沈俞晔的迂回战术很有成效,他带得都是一群舌灿如簧的兵,说服人的本事一流,孟金秋那么难啃的硬骨头也差点动摇。我只是不想事情那么顺畅,房屋坍塌这样的后果,我确实没料到。没经您的同意贸然出手,是我的错。”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一剂猛药下去,沈俞晔的如意算盘算是彻底黄了,这个项目不把他拖垮也能让他消沉一阵子。这样的丑事一出来,董事会那些墙头草也不是吃素的,我爸背后搞再多动作也没用。只是你这动作太大,差点闹出人命,还被沈俞晔抓住了把柄,这样落人口实、又损害公司信誉的事,以后还需谨慎。不过事情已经发生,要收拾残局的是沈俞晔,该头疼的也该是他,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先看沈俞晔如何善后,静观其变是最明智的选择。”
纪婷沉吟了一会儿,又说:“以后这种见血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出手太狠有的时候会伤人伤己。对了,我要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许自强递过一个文件:“资料全都在这了。”
“好。你做事,我放心。你可以出去了,让阿姨进来收拾。”
“好的。”许自强恭恭敬敬。
许自强出去后,纪婷捏着文件,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来看。
陈鸳鸯从公司出来,站在路边,行色匆匆的人潮里,她第一次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孤单和无边无际的无措。沈俞晔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人也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她在公交站台的长凳上坐了很久,车一辆辆经过又开走,等车的人,由最开始的满满当当到三三两两,再到只剩她一人。一辆辆呼啸飞快开过的车,一张张陌生的脸,一颗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陈鸳鸯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炸了。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又该干些什么,只觉得心空得要命,她缓缓伸出手,握紧再松开,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抓不住。她知道她该去医院,跟所有同事一起,一起善后,一起将局面控制住,一起商量接下来怎么做。但她心有余力而不足,身体简直就不是自己的,全身都乏得要命,注意力都被沈俞晔带走。腰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