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五分钟,但她忽然觉得自己想说的太多太多。
“好。”但她最终只是这么说,视线落在越过层层叠叠的观众与舞台上逐渐就位的音乐家,露出回忆独有的温柔。
“我叫狄安娜温斯特,还有一个名字是纪千羽,中奥混血。纪是我妈妈的姓氏,也是她为我取的名字。不过她在我几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在最近找到过她,见了一面。但是十五年时间太长,我和她都忘了曾经做母女时的感觉,她另有家庭,我也无法再叫她一声妈妈。我三年前为了她去往国内,在第二年的时候,认识了遇风。”
“我对他一见钟情,他拒绝过我很多次,也帮了我很多次。那个时候我被家里切断了经济来源,打工兼职卖画为生,日子过得极度艰难。他因为抑郁症,隐姓埋名,在一家午夜场酒吧当钢琴手,彼此都是最为狼狈的时候。看不见以后有什么希望,但却无法抗拒相互依偎的温度,因为没有明天而选择走在一起,在一起后却又无法抑制的渴望起共同的明天。”
“后来他为了救我伤了手,我为了替他复仇选择回到这里。在一起明明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放在我们中间却必须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到现在还不知道苦究竟有没有吃完。平心而论,或许彼此放过才是更好的选择,至少我们都不用这么辛苦。但是……”
倒数第二分钟,傅遇风终于从后台来到台前。他穿着的黑西装白衬衫是纪千羽昨晚上挑出来,放到床头的那一套,领结是她逛了很久才买到的可心样式。他穿过喧嚣的大厅,在钢琴面前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黑白琴键上,忽而转过头,向观众席的方向看来。
纪千羽迎上他的视线,慢慢微笑起来。
“但是,让我们感到幸福的不是爱情,是彼此。”
这一刻,她听得见大厅中嗡鸣的声音,听得见楚瑜细微的叹息。但是她的心里静极了,她柔和地微笑着,听见楚瑜轻声开口。
“遇风这个孩子,虽然从小礼貌温和,但是性格很独立,话也不多,除了对音乐的执着与热忱之外,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当年他来奥地利求学时踌躇满志,回来时却得了抑郁症,我和他爸爸都很忧心,和他长谈过一次,结果却让我们无话可说。”
“他生了病,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甚至抬不起一双作为音乐家的双手。但是他对一切都心知肚明,非常清醒,甚至可以说这个结果是他自己选择的——他说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打败他。但是在音乐上的失败,就像是被唯一信任的东西所抛弃与背叛。”
“所以他的心也抛弃了这份深爱与信任,理智上清楚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心却让他的手无法重新开始。他这样的情况,根本无法被开导,我们对此束手无策,无可奈何,放他去异乡漂泊。等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带着伤口可怖的右手,死寂的眼底却点燃了火。”
楚瑜顿了顿,没有在继续说下去。一直没有说话的傅声终于开了口,在乐团的指挥就位,演出开始的前一刻看向纪千羽,平静地朝她点了点头。
“我们当时就在想,纪千羽这个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其实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好的,坏的,出色的,糟糕的,都并不重要。”
“你是让他重新学会信任的人,也是他重新走向这里的理由。人生这么漫长,我和他妈妈不是那个能陪他走到最后的人,所以无论他的选择是什么,只要他觉得幸福,我和他妈妈都愿意为他的这份幸福做一个见证,全心全意地为他,为你们祈祷祝福。”
纪千羽眼眶顿湿,几乎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泪意。在亲情方面,她得到的向来不多,而从今晚开始,对她好的亲人终于多了两个。
此时此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