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来不及多言的男子和本打算从容应对的女子皆是瞠目结舌地立在那儿,看着贺千妍苍白的面容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悲哀的笑意。她没再多说半个字,就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地回过身去。
如同来时一样,她昂首挺胸地面向大门,稳稳当当地迈开了脚步,唯有那不由分说自眼眶溢出的泪水,在无声地诉说着她此刻的悲戚。
她想起了彼时竹马绕青梅的天真无邪,想起了大红盖头被揭开时两人的相视而笑,想起了惊闻他暴毙噩耗之后的痛彻心扉……上一世和这一世的回忆交错着翻涌而出,令她的那颗心终于痛得发麻。
她以为,他会是与她相守一生的人,所以,她愿意为了他去遵从母亲的教诲,努力做一个三从四德的好妻子。可谁能未卜先知,到头来,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错觉,那些或甜蜜或辛酸的往昔,皆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现在,梦醒了,她也该醒了。
沉浸在悲伤苦痛中,贺千妍目不斜视,自然不会留意到身后意欲拦她的李慕则以及先一步将他拦下的舒婉,她只是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宅门,走到了街上,走入了人群。躲在暗处旁观了全程的萧劲不放心她,蹙眉看了看那对“狗男女”后,他就匆匆忙忙地抄另一条路跟了上去。一直尾随贺千妍漫无目的地晃荡了半个多时辰,眼瞅着失魂落魄的女子就要被一辆马车给撞上,心下一惊的萧劲这才冲上前去,抱住她及时避了开。
这下,贺千妍想不回神都不成了。更何况,她素来不是个轻易就被痛苦打垮的人,在外头走了这么久了,她已经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是以,四目相接的一刹那,双眉紧锁的萧劲所目睹的,乃是一个泪痕已干的她。
他不禁对着她愣了愣,然后在她拧着眉毛的注目下,猛地松开了搂着她的胳膊。
“你怎么在这里?”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贺千妍可有可无地理着自个儿的衣裳。
“我……我比你早到来着……”萧劲稍微支吾了下,还是眨巴着眼如实相告了。
贺千妍整理衣衫的手不由得顿住了。
也对,她早该想到的,他会突然出现在她身边,想来是已看到了方才发生的事。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抬眼面无涟漪地问着,她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的眉眼。
“这不是怕……怕你出事嘛。”萧劲本来是要脱口而出的,但半道上又因顾及贺千妍的心情而蔫蔫地压低了嗓音。
“我能出什么事?”心头略紧的女子佯装无事地侧过身去,自顾自迈开了步子。
“明明差点儿就被马车撞了……”萧劲小声嘀咕了一句,接着马上就锲而不舍地跟在了对方的后头。
她不说话,他也不问,仅仅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任忧虑在不知不觉中替代了脸上所有的表情。
他不是她,不清楚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想也知道,就算她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天又没塌下来的模样,遇上这种糟心又恶心的事儿,她心里也定然是不好受的。
是以,那些个预备好了的说辞——诸如“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何必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啊,“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啊之类的劝说之词——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有些说不出口。
心下跟着变得不太舒坦,萧劲难得愁眉苦脸地追随着一个劲往前走的女子,一直将她平平安安地护送到了贺府,亲眼看着她进了门,才稍稍放下心来,叹了口气,回了他当下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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