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都懂,“可是,帖木儿这样,我真地没办法唱戏。在杭州的时候我也想撑下去的,硬着头皮唱了好几场,后来是十一让我退下来的,他说,我这种状态下唱戏,只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朱惟君叹道:“唱戏不比别地,要‘精’气神全在才行。你心里老挂着一个人,上了台魂不守舍地,怎么能唱好?地确只会砸招牌,十一的作法是对的。”
“所以”,秀儿深吸了一口气说:“事到如今,也没得选择了,爹,您就只当把我卖给了左相府吧。好在他家给地价钱也不低,一般的丫头能买几十个了,再加上我从杭州带回的钱,你和娘‘精’打细算一点,够过日子了。至于我以后还能不能登台,听天由命吧。本来我就不是科班中人,不过中途闯入,侥幸得了一点名气,赚了一点钱,已经很走运了。爹如果想不通,就想想我没入戏班前家里那窘迫的日子,那时候连清远坊的房子都差点卖了的。”
朱惟君忙表示:“爹不是想不通这个,钱不钱的,多有多用,少有少用,爹这一辈子从没在这上面斤斤计较过。爹担心的是你呀,本来你是人人追捧的红伶,要名有名要利有利,可是看看你现在,沦落到给人当粗使丫头,天天在病‘床’前‘侍’候人,连个‘侍’妾的名分都没有,他娘好歹还是九夫人,你是什么呢?你这样贴身‘侍’候过一个男人,以后再想嫁别人就难了。”说到这里,犹豫了半晌,还是告诉秀儿:“就连十一,以前走得那么勤的,现在都不大上‘门’了。”
秀儿眼神一黯,但很快就强打起笑容说:“这样也好。他快十八岁了,他爹娘想他成亲生子都快想疯了吧,要不是跟着我跑上这大半年,只怕新娘子早娶回家了。”
“他娶谁呀?十一已经定亲啦?”朱惟君的语气也很失落。
“不知道,大富绸缎庄老板的三‘女’儿,还有城东的牛家小姐,好像都跟他相好吧。”
朱惟君道:“秀儿,你不懂,婚前就跟他相好的,他绝不会八抬大轿娶回家,顶过娶过正室后,纳进‘门’来当妾。”
秀儿明白爹的言外之意,爹是在告诉她,像她这样没名没份地留在帖木儿身边,又是贴身‘侍’候无所不至的,已经丧失了被任何人“八抬大轿娶回家”的资格。总之,亏大了。
她好笑地想,爹忘了她本来是什么身份了,戏子啊,就算没这回事,她又有资格么?
如果不是怕吓到他了,她真想告诉父亲大人:你‘女’儿我,并不稀罕这个资格。
被男人八抬大轿娶回家,真的是获得幸福的必由之路吗?去问问关家的大太太,窝阔台的大夫人,以及所有那些顶着正室名头守活寡的‘女’人,看她们会怎么说。
当然这些话她会永远烂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虽然她只有十六岁,但眼中所见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女’人,正室也好,妾室也好,有谁是真正幸福的?
本来,遇到帖木儿,她以为遇到了奇迹,她以为自己会因此获得原本不敢仰望的幸福。可是帖木儿倒下了,她的幸福梦也随之倒塌了。
帖木儿不能给予,无人能给予,除了守在帖木儿身边,她又能去哪里?‘侍’妾也罢,丫头也罢,对她来说,守住了帖木儿,就是守住了那唯一的幸福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