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道:"我们走得肚饥,你这里有什么肉卖?"那人道:"只有熟牛肉和浑白酒。
"宋江道:"最好;你先切三斤熟牛肉来,打一角酒来。"那人道:"客人,休怪说。
我这里岭上卖酒,只是先交了钱,方酒。"宋江道:"倒是先还了钱酒,我也喜欢。
等我先取银子与你。"宋江便去打开包里,取出些碎银子。那人立在侧边,偷眼着,见他包里沉重,有些油戈,心内自有八分欢喜;接了宋江的银子,便去里面舀一桶酒,切一盘牛肉出来,放下三只大碗,三只筋,一面筛酒。
三个人一头,一面口里说道:"如今江湖上歹人多,有万千好汉着了道儿的:酒肉里下了蒙汗药,麻翻了,劫了财物,人肉把来做馒头子,我只是不信。
那里有这话?"那卖酒的人笑道:"你三个说,不要我这酒和肉!里面都有了麻药!
"宋江笑逆:"这个大哥瞧见我们说着麻药,便来取笑。"两个公人道:"大哥,热一碗也好。
"那人道:"你们要热,我便将去烫来。"那人烫热了,将来筛做三碗。
正是饥渴之中,酒肉到口,如何不?三人各了一碗下去。只见两个公人瞪了双眼,口角边流下涎水来,你揪我扯,望便倒。
宋江跳起来道:"你两个怎地得一碗便恁醉了?"向前来扶,不觉自家头晕眼花,扑地倒了。
光着眼,都面面觑;麻木了,动弹不得。酒店里那人道:"惭愧!好几日没买卖!
今日天送这三硕行货来与我!"先把宋江倒拖了,入去山边人肉作房里,放在剥人凳上;又来把这两个公人也拖了入去,那人再来,却包里行李都提在后屋内,打开看时,都是金银。
那人自道:"我开了许多年酒店,不见着这等一个囚徒!量这等一个罪人,怎地有许多财物,却不是从天降下赐与我的!
"那人看罢包里却再包了且去门前望几个火家归来开剥。立在门前看了一回,不见一个男女归来。
只见岭下这边三个人奔上岭来。那人却认得慌忙迎接道:"大哥那里去来?
"那三个内一个大汉应道:"我们特地上岭来接一个人,料道是来的程途日期了。
我每日出来,只在岭下等候,不见到,正不知在那里耽搁了。那人道:"大哥,却是等谁?
"那大汉道:"等个奢遮的好男子"。那人问道:"什么奢遮的好男子?
"那大汉答道:"你敢也闻他的大名?便是济州郓城县宋押司宋江。"那人道:莫不是江湖上的山东及时雨宋公明?
"那大汉道:"正是此人。"那人又问道:"他却因甚打这里过?"那大汉道:"我本不知。
近日有个相识从济州来,说道:"郓城县宋江,不知为甚事发在济州府断配江州牢城。
我料想他必从这里过来,别处又无路。他在郓城县时,我尚且要去和他会;今次正从这里经过,如何不结识他?
因此,在岭下连日等候;接了他四五日,并不见有一个囚徒过来。我今日同这两个兄弟信步踱上山岭,来你这里买碗酒,就望你一望。
近日你店里买卖如何?"那人道:"不瞒大哥说,这几个月里好生没买卖。
今日谢天地,捉得三个行货,又有些东西。"那大汉慌忙问道:"三个甚样人?
"那人道:"两个公人和一个罪人。"那汉失惊道:"这囚徒莫非是黑肥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