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至此,还艰难困窘的活着,不是因为想要重新开始,靳朗不相信所谓的重新开始。更没有勇气再重新开始。他的起点太高,而落差太大,亦无法回头。
如果一切要再次经历。经历高三,经历暗恋、经历暧昧、经历悲伤、经隐忍、经历左唯、经历绝望。想想,就提不起半分勇气。
但靳朗不会忘记。他一心一意用不忘记来惩罚自己,所以用记得来支撑从此往后。
他不能忘记,在被函数平面几何英文单词折磨得痛不欲生的间歇,女孩那枚清凉的微笑;他不能忘记她最贴近时刻,长发散在他的肩膀上,伴随着,血液的味道;他不能忘记父母悲伤绝望的脸;他更不能忘记另外一对父母撕心裂肺的哭泣。
要是没有开始。要是适可而止。
可惜这些全然不成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站在高墙下仰望天空,在恍惚间生出了幻觉,幻觉左唯就在那里,站在天上和他对望。
坐在公车上一直在打瞌睡,被刹车惊醒,远远看见郁放站在车站前冲自己打大力招手,米白色的围巾缠在颈间,几乎要把鼻子眼睛都遮住。靳朗也对着他笑笑摆摆手。
这个家伙是他在这个城市遭遇的第一个陌生人。也算是一种缘分吧,住在同一幢旧公寓里,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坐同一辆公车进城,戴同一款式的围巾,认识了同样一只聒噪的猫咪。
他和郁放,本该有彼此既定的轨道,却在时间的流转里碰撞,宛如棋盘上泾渭分明的黑白子,被不小心收归在同一只盒子里。
“回来了!”
靳朗下了车,郁放笑咪咪地凑上来,扯住他的衣袖。
“怎么起得这么早?”
郁放一向是标准的夜猫子,这个时间该还在床上睡觉才是。他从来没有在九点前看见清醒的郁放,所以靳朗对于此刻他的出现有些诧异。
“不行啊?”
“当然可以。不过,你的胃好些没?”
“吃吗丁啉增加胃动力呗!”
郁放的声音裹在厚厚的围巾里,瓮声瓮气的听起来很滑稽,靳朗帮他把被风吹乱的刘海理到耳后,一双红肿跟桃子似的眼泡出现在眼前。
“好了就好,你昨晚上没睡好?”
“怎么啦?”
郁放往后退一步,尽量躲避着靳朗的手指,他猜想一定是肿肿的眼睛出卖了自己,不过除了装傻,总不能承认被周星驰感动至落泪的糗事吧。
“眼睛肿肿的。”
“大概是晚上睡觉水喝多了吧。”
“你啊,吃早点了没?”
“我刚才出去散了会步,正准备回家吃呢,想你大概下班快到了,就在这等你请客。”
“晕,要我请客发个短信啊,干嘛站在这吹风,想吃什么?”
男人靠得很近很近,呼吸间,靳朗鼻端是他发丝间海飞丝的清香,乱成一团的黑发飘散在风里,略略红肿的眼眶后是明亮清澈的瞳仁。
“老地方!”
“老地方”指的是小区口一家破旧的早点铺,每天清晨这一时段,热热闹闹,门庭若市,挤满了小区内的老年人,只有这个时间在这里,感受到人烟,靳朗才不会觉得自己是住在荒郊野岭。
铺子里贩卖豆浆油条还有典型南方风味的大朵云吞。郁放很喜欢吃,可惜店主开点的时间只在早晨六点到九点,如果想赖床的话,也就吃不到了。偶尔靳朗上完夜班回家会给他带,看他像小孩子似的吃得眉开眼笑,顿觉即便满身疲惫困倦也是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