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织社里,众人正在忙碌,竟有家丁来报,杜家大小姐来了。
商同暗奇。杜家的人很少来买织锦。
待他迎出去后,果然见杜飞华携着家丁和婢女立在门口。
这杜飞华虽然只是个和长烟年纪相仿的女孩,但其母亲的家族势力庞大,况且,杜怀仲绝不仅仅是位普通的宫廷画师,他来往于**妃嫔及各个诸侯之间,这几十年来,已经积累了有十分宽广的人脉。他个性温和圆滑,极为精明,但早早看透官场名利,拒绝当官,只利用手里的人脉和岳丈的地位,帮助弟弟杜延年坐上谏大夫之职。
因此,长安城中,虽然人人都知杜怀仲只是位宫廷画师,却没有人敢轻易得罪他,就是这个原因。
杜飞华是他的嫡出长女,从小娇生惯养,据说不通礼数,傲慢冷漠是出了名的。自母亲梅英去世后,更是移居别苑拒不见人。今日,怎么会突然造访。
商同将飞华引进内堂,笑道:“令尊为何没有一起前来?”
飞华透过面纱淡淡的道:“我爹说,这些小事,自己就可以处理的。”她年纪虽小,却有着异常冷漠的眼神,直盯得商同有些不舒服。
“听说,你们家里有个女孩子特别会织锦?”她仍旧冷冷的说着,面纱下,看不见任何表情。
商同点了点头。
“我想要她为我织一批锦,不要华丽的,我有用处。”
商同见她语气冷淡,虽然心里不满,却也不好发作。只赔笑道:“小姐来的不巧,日前,我们正在为陛下赶制锦帛,所以,请小姐十日后再来。”
谁料,那女孩听见这话,顿时将眉毛一立。
“难道你们家就没有存锦吗?”
商同不好得罪杜家,只好陪着笑脸。
“那就请小姐随我来选一选吧。”
商同引着杜飞华来到后院的库房,只见各色锦缎铺天盖地,花色样式精美绝伦,将库房四周的松木架子堆积的满满当当。
商同早已看出阿久眼中的艳羡,回过身来再看杜飞华,却见她新月般的眼中竟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喜悦和神采,难道她不满意?这哪里是个小孩子,分明是个人精。
婢女阿久却早已按捺不住,伸手抚摸着离她最近的一批丝罗,上面用银线织成的梅花格外清雅,任她在杜家几年也不曾见过。
杜飞华上下打量着木架上一排排的锦缎,确定没有她要的东西后,眉头微蹙,转过身来。
“商先生,你可有素锦?”
商同没想到这么年幼的女孩竟喜欢素锦。
“有,当然有。”
转身从高层的架子格里取下几匹麻色的软锦。
杜飞华忙接过去,来到外面阳光底下,展开来细细观察。
她将锦举过头顶,对着日头,只见经纬整齐,色泽均匀,太阳的光芒刺透纤维,留下一团清晰明朗的光雾。
她伸出手轻轻捻了捻,只觉得爽滑柔韧,轻盈却不浮漂。
商同看在眼里,惊在心中。
这个女孩,怎么这样挑锦。显贵的人,他见的多了。人人皆是在身上比来比去。而她,竟只考量质地,真是奇怪。
杜飞华仔细参详了一番,才转向商同。
“好锦,但不是我想要的。”
商同顿时赔笑道:“那这一匹呢?”说着,将一匹月白色的轻纱递给她。
谁知,杜飞华只瞟了一眼,便摇了摇头。
却在这时,墙角的一团棉麻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俯身过去,片刻,欣喜的道:“商先生,这些棉麻可有不染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