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从未听说过这套书,一看名字便知写的并非本朝之事,十分好奇。
苍郁抽出第一卷,回头看了看姬杼。他坐在长榻正中,正一无所觉地消灭着愈来愈少的未批阅奏折。
无论左侧还是右侧的位置,俱都不够她舒舒服服地倚靠。
外间一角放着煮茶的炉子,温着一壶茶,苍郁将他桌上已冷掉的茶水换了,抱着书挤上长榻。
直到这时,姬杼才终于有了动静。他抬起头,侧向苍郁,面上有片刻茫然。仅仅是一瞬而已,又回复为澄明。
苍郁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热茶:“陛下喝口茶,臣妾陪陪陛下。”
姬杼抬手揉了揉眉间,拿过茶饮了一口。将茶盏放回几案上,他用熬夜熬久了而独有的低哑嗓音说道:“累了就去睡,朕无需人陪。”
“可臣妾不想睡,就想陪陪陛下。”苍郁娇声道,扬起手中的:“臣妾看书,不会扰到陛下的。”
姬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回头继续埋首奏折中,只是批阅的速度比先前更快了些。
苍郁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序页开头便吸引了她:“泱泱大周,实非自居之上国也。不披海图、海志,不知宇宙之大、南北极上下之浑圆也。”
敢在书中第一页就说这种话,这人是想造反?
若真是想造反,这套书便没可能出现在此处;可若不是想造反,那内容一定很有意思。
苍郁便看了下去,谁料一发不可收拾。
此书写的乃是海外之国的天文地理、风俗人情、士农工商等方方面面。苍郁只知海外之国人长得与大周人很不相似,却不知他们无论吃穿还是住行都相差甚远。例如大周兴建房屋,素来图的是“快”和“方便”,通常选用木头而非砖石,譬如皇宫,听闻当初从打地基到修建完成也不过两年有余。虽然木头的缺陷是极易发生火灾,也容易坍塌;但无论取材或是重新搭建都很容易。大周很少有人会想过在一栋房子里一代一代地住下去,小辈长大了娶亲也是重新建房,因此数百年来,木头仍是兴建房屋的首选。
海外之国却不同,他们宁可选用更加麻烦的砖石,花去数百年的时间,一代又一代的子孙生活在同一座宅子里,将宅子世世代代传下去。
这些都是苍郁从前闻所未闻的。
她看得正入迷,那边姬杼奏折终于批阅完了,欲寻她说话,却见她一双眸子极其明亮,在书页间快速穿梭着。
姬杼便去看书的封皮,见是,一时来了兴致:“阿郁也喜欢这本书?”
苍郁听到他的声音,便从书里抬起头来,略有些呆呆的问:“陛下方才同我说话?”
她只听到有声音,却未注意听内容。
姬杼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苍郁这回听清了,点了点头:“这本书写得很有意思,只是不知由何人所撰?能有这番见识与笔力,一定是个学识渊博、去过很多地方的人,臣妾从前从未听闻过这样的人呢。这套书应当许多人都会喜欢,可怎地以前从未见过呢?”
看看序页的落款,此书应当成书于先帝年间,已经很多年了,怎地竟会被埋没?
“阿郁没听过并不奇怪,因为此书第一句便触怒了父皇,父皇将他斩首了。”姬杼淡淡地解释了她的疑惑:“朕书架上这一套,乃是世间唯一仅有。”
原来是先帝不喜欢。
“那……陛下为何不刊印这套书,令更多人看到呢?”苍郁疑惑道:“臣妾原先只知海外之国能制香露,却不知他们也懂得许多大周并未听闻过的东西,其中一些看来甚是危险,若是吴国知晓而朝中无人知道,只怕打起仗来我们要吃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