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格低下头缓缓握住伸到面前的竹笛,一抬头对上达塔决绝的眼神,她似乎顿时明白了什么,松开了握着竹笛的手:“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你把这个当什么了?”夏格忍着没有将“遗物”二字说出口,她紧紧咬着下唇,吞吞吐吐的问道,“这次的战争,你会……你会死吗?”说这样的话,尽管夏格千百个不愿意,可她宁愿忍痛问个清楚。
达塔脸色微变,他虽然曾讶异夏格能够轻易识别他笛音中的情绪,可他却没有想到她居然对自己的心思如此了解,惊讶之余不免略感安慰。他努力的冲夏格笑了笑:“在你眼中我有那么容易死吗?”
夏格没有被他装出来的笑容所欺骗,一脸凝重的摇了摇头:“你不说实话,你说实话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就像那天下雨在我帐篷里的时候。”
达塔耸耸肩,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道:“虽然我没有跟你说过,但你在雅莫这么久,可能多少也看出来些,我其实只是个傀儡,兵权基本都在索图手中。所以那天是索图擅自把你带回雅莫的。这次的战争也是索图所期盼的,战乱一起,索图便会渔翁得利。如果他成功了,那时他势必将我至于死地,依照汉人的说法就是斩草除根,免得留下后患。除却索图不说,若是战败被俘,那喀也不会放过我。”
夏格伸手紧紧握住笛子,笛身触手温润光滑,她认真的说道:“不会那样的,族长夫人是索图的女儿,他怎能置她于不顾?即使真若雅莫战败,我回到那喀必能保你周全,就如你在这里待我一般。”她话语坚定,一个字一个字击落在达塔心上,达塔心中已有赴死的觉悟,但此时听得夏格这番言语,依旧温暖不已,他微笑着向夏格点点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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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不论夏格是期盼也好、诅咒也好,举行祭牲大会日子既没有推迟也没有提前。原本她以为作为一个外族的人质是不能够到雅莫宰牲大会的会场的,可没想到一大早便有一个侍从前来告诉她:“族长和索图大人请夏格小姐去参加我们的宰牲大会,请小姐准备一下,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回来接小姐过去。”
夏格惊讶于对她的邀请,虽然没有什么好看的新衣服,但还是将发辫散开重新编了一次。一旁的侍女得知自己不用为了监视夏格而无法参加祭牲大会时显得分外兴奋,还主动帮夏格重编了辫子。大约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候,来了包括之前那个武士的三个人,带着夏格往会场走去。一个武士走在最前面,夏格跟在后面,左右又各走了一个,侍女跟在最后面。这种感觉让夏格觉得并不是邀请,而是押解。
场地被选在最繁茂的的一片草原上,此时已然春天,经过严冬摧残的草原重新焕发出生机,虽然近看仍然枯黄,可是远远望去,已出现一层薄薄的绿意。这里是雅莫主要的牧场,也象征着雅莫的生命之源,四周用木条和皮绳围起来,外面已聚集了不少盛装的族人。中央用石头和牛骨制品摆了一个祭坛,忽雷贞作为雅莫的巫女身着黑色长袍站在祭坛前,右臂上缠绕着一条响尾蛇,怪异的两个头都不住的吐着鲜红的信子。
夏格被带到祭坛的后面,扫视一圈,发现达塔和索图以及其他贵族都在不远处,中间隔了两排肃然站立的武士。达塔恰好也对上夏格的视线,满脸的诧异之色,仿佛对夏格的到来不可置信。夏格心中纳闷——明明说是达塔和索图要我来的,他怎么好像完全不知情似的,看来索图又擅自做主了。想着想着,夏格愤愤的瞪了索图一眼,将目光转回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