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这里又是一番情形。贾政本来就不喜王夫人近年来越发地古板木讷,轻易不在她屋子里歇着。只是今儿是十五,大家子规矩,凡初一十五,是必要歇在嫡妻那里的。
贾政和贾赦等人酒席上散了后,便自己回了院子。在赵姨娘那里说了会子话,便去了王夫人正屋。一进去,就看见地上有个碎杯子,金钏儿正在那捡呢。
贾政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王夫人见他进来,忙道:“没事儿,原是茶热了,我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又叫金钏儿,“快些收拾了出去,给老爷倒上新茶来。”
金钏儿出去了,王夫人心里想着今儿老太太的话,心里尤未气平,只是对着贾政也不敢露出来,略想了想,便试探着问:“老爷,如今过了年,宝玉又大了一岁,他的亲事是不是该慢慢看着了?”
贾政皱眉道:“他如今也不过才八岁,学文不成学武不就的,哪里有这么早便想着些的?倒是先让他安下心来好生读两年书是正经的。”
王夫人见他并无不悦,有了些底气,便笑道:“虽然这么说,到底咱们这样的人家定的都早,若是再玩几年,我怕是那好的姑娘都被人挑走了呢。再者,又不是让他成亲,只是咱们心里品度着,若有那知根知底的好姑娘,先定下来倒好呢。”
贾政看着她,问道:“听你这话儿,心里是有了人选了?”
王夫人忙道:“哪里的话,宝玉的终身大事,自然得老爷拿主意的。”
贾政哼了一声,道:“我也没什么说的,我能见过几个姑娘家?只听老太太的罢。”
王夫人面上一顿,手里的帕子紧了一紧,强笑道:“虽如此说,到底老太太有些年纪了,还是咱们先看好了,再请老太太把关的好。”
贾政眯着眼瞪着王夫人:“你有什么话便直说了罢,没的藏头露尾的。”
王夫人心里气苦,又不敢发作,只好陪着笑脸道:“我是看着宝丫头,虽说比宝玉大了两岁,可人模样没的说,就是咱们家来往的这些女孩子,都没她这么沉稳端庄的。又是我妹子家的孩子,家里将来陪嫁也丰厚,所以……”
话未说完,就被贾政喝断:“你发昏了不成?她家纵是你的亲戚,可宝玉是你儿子,你就给他找个商女?真不知你是疼宝玉还是害宝玉!”
王夫人目瞪口呆,随即哭道:“宝玉是我生的,我怎么害他了?老爷这话太过诛心!宝钗除了出身,性情品貌有哪样差了?平日里又知道有尽让,又能劝着宝玉读书,真是难得的好孩子!”
贾政冷笑道:“别打量我不知道了,你那陪房周瑞家的为的什么挨了板子?满府里谁不知道是宝丫头多嘴挑唆的!这样小小年纪就如此犯口舌,你还只说她品行好?再有那个打死人的哥哥,宝玉能有这样的大舅子?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今儿我只告诉你,但凡我有一口气,那薛家的丫头就别想着进门!你只歇了这心罢!”
说完,也不待王夫人说话,甩袖便出去了。只剩下王夫人这一晚上咒骂不已,又在心里盘算后边的怎么办才好,直闹得一晚上没睡好。
这一年的正月十五,荣国府里真是几人欢喜几人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