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侍郎忍不住,抚掌叹道:“前些日子明明已经厌弃了八皇子九皇子,如今病得糊涂了,怎么反倒又想起那两个来?黄口小儿,能成什么气候!”
丞相拈须,摇头:“人到晚年爱幺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四殿下这半年闹腾得太厉害了,难怪招人嫌;八殿下九殿下虽然有个犯错的母亲,却毕竟年幼讨喜,陛下一时转过念头也是有的。”
旁边礼部尚书叹道:“陛下的心思倒不难猜,可是咱们怎么办?难道当真由着他,就立那个心性未定、仅仅是有几分聪慧的小儿为太子?这眼看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继位,到时候主少国疑,这天下……”
“唉!”丞相长叹了一口气,“谁不说是如此呢!天下未定,正该需要有人乾纲独断,黄口小儿哪里能行!幸好陛下今日尚未下诏,此时仍有转圜余地。诸位大人,明日见了陛下,咱们可要把个中利弊分析透彻才行!”
“吴相放心,”几个官员齐齐拱手,“我等今晚回去就写奏章,明日当面读给陛下听!陛下只是病着,又不是糊涂了,断没有不听谏言的道理!”
丞相见状深为感动,当下也拱手还礼,与众人依依惜别。
片刻之后众官员各自乘车离去,吏部的那个小侍郎便跟着上了相府的车子,低声道:“老师,您看今日陛下唱的是哪一出?”
“还能是哪一出?”丞相悠悠一笑,“人之将死,难免任性。咱们迁就些就是了,往后还有那么长的日子,跟个死人计较什么?”
侍郎一怔,大为惊异:“老师的意思是……就顺着他?”
他想了一想,又笑了:“其实顺着他也无妨。那两个小的从前看着聪明,其实多半都是他们姐姐在旁指点的功劳。如今身后没了亲娘亲姐,怕也成不了大器。陛下要抬举他们,咱们做臣子的纵着就是了!”
“那可不行!”丞相脸色一沉,“三岁看老,你当皇家有真正的小孩子吗?那两个小东西鬼灵鬼精的,你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呢?”
侍郎听他意思大约是没改主意,一时又有些不解:“老师的意思是,坚持帮庆王?”
“当然!”丞相神色很是郑重,“我还是那句话:现有的皇子里,只他还有几分人样。他又有王位在身,可见陛下对他重视。除了他,还有谁堪当大任?”
侍郎连声附和,又笑了:“学生明白老师的意思了。明日即便是死谏,学生也要咬定了四殿下才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
丞相拈须微笑,两个人互相一点头,万千言语心照不宣。
立太子,当然要立庆王,这是新任丞相吴裕安一早就认定了的事。
别的皇子,或高傲或贵气或有母族倚仗,只有这个四皇子是过了十几年乞丐日子的。这样无根基的人,当然会对扶他上位之人感激涕零。
也只有这样的人,报恩时可以毫无保留地对人好,因为他知道这情谊有多难得。
当然,妙处还不止这些。
四皇子不同于八皇子九皇子那般自幼聪慧。他生母是个老实本分的卖线姑娘,小家子出身的能有几分聪明?生的儿子自然也是憨笨的了。
虽然赵太傅他们对四皇子称赞有加,吴丞相却有他自己的看法:所谓“一鸣惊人”,不过是前些年偷读书、下死功夫攒下的一点底子罢了,一旦这点儿底子用完了,少不得就要现原形了。
这并非是他吴某人无端臆测,而是从前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上就可以初现端倪:这个四皇子在皇帝面前并无半分聪明伶俐可言,只会哭泣磕头、溜须拍马,再不然就是老实认罪,他哪里聪明了?
要说聪明,倒是他身边那个闹不清是太监还是婢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