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都生了,然后呢?”沈清月扶着范嬷嬷的肩膀慢慢地站起来,接话:“二姐难产死于血崩,留下个孩子如今在继室的手里过得连个庶子也不如,谁还记得那是皇帝的亲外孙?三姐的孩子一岁多时发热死了,三姐伤心过度,如今也是在苟延残喘……这就是女儿注定的结局吗?”
“混账,混账!”皇帝气得直着脖子吼:“你二姐三姐命不好,关朕什么事?你在朝堂上提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沈清月低低笑了一声,神色黯然:“我不做什么。父皇,人心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这些年,我亲眼看着姐姐妹妹们不能读书、不能习武、不能出门游玩,日复一日只能困在闺阁之中学针线熬日子。我更记得大姐是前些年被围困在汝城的时候饿死的、四妹是那年咱们战事失利的时候逃亡的车子不够被硬生生推下车去摔死的、七妹九妹是那年闹小儿瘟的时候大夫忙不过来给生生拖死的……”
她擦擦眼角又苦笑了一声,继续道:“我看着姊妹们一个接一个地出事、看着家里的吃食布料药材都紧着给弟兄们用,我就知道做女孩子是很难活下去的。我很感谢我的母亲,虽然她把我当男孩子养是为了她自己争宠,但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份私心,我才能侥幸吃穿不愁、平安长大。”
竟是承认了女儿身份。
殿中群臣既惊愕又愤怒,你一言我一语斥责个不住,无非说些“以女易男混乱纲常”、“女扮男装欺君大罪”、“大好江山险些落入女子之手”以及“妇人之心果真歹毒异常”之类。
皇帝像是被打击得懵了,好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
沈清月无视了其他人,继续说道:“因为我读书比所有的兄弟都出色,所以母亲起初对我寄予厚望,她盼着我受到父亲赏识、盼着我文成武就为她争得一世荣宠……直到后来,我又有了两个弟弟。”
“我有了弟弟,父亲又有了问鼎天下之心,母亲的心思就变了。”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继续说:“她不再盼我保住她的荣耀,而是开始每天耳提面命,嘱咐我扶持两个弟弟。自此之后我读书、习武、交游,统统都不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给那两个小的铺路。我已记不清母亲嘱咐过多少遍:要出色,却不可以抢八弟九弟的风头。等将来帮扶着他们站稳脚跟之后,我必须要功成身退……”
“不错,如此方是正道。”赵太傅拈须赞道。
“放屁!”一向尊敬师长的沈清月对着她的老师骂出了平生第一句脏话,“放你爹的狗臭屁!我拼命赚来的东西,凭什么要白送给那两个屁用都不顶的小子?他们两个什么苦都没受过、什么力气都没花费过,凭什么要踩在我的肩膀上去争荣宠?我战战兢兢辛苦操劳这么多年,又凭什么要让步、凭什么自己跪爬到别人脚下去过活?况且我以男儿身份活了半辈子了,那是我想退就能退的吗?我退下去以后怎么活?也去学二姐三姐为个孩子把命丢了,还是干脆一条绳子吊死好让某些人彻底放心?”
赵太傅被自己平生第二得意的学生当面辱骂,深感师道尊严受到挑衅,几乎当场就要去撞一撞柱子,幸好旁边的一个同僚及时拉住了他。
饶是如此,这位老学究还是崩溃地哭倒在了地上,嚎啕:“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么想……你是女子,那些荣耀、前程原本就不该属于你!你假借皇子身份混乱朝纲,险些爬上太子之位牝鸡司晨,至今居然非但不肯悔改,还敢怨恨父母,实在……实在岂有此理!”
“牝鸡司晨怎么了?”沈清月学着绕林的样子无赖地坐在地上,嗤笑:“牝鸡学会司晨那是它自己有本事,不像牡鸡,学八辈子也学不会生蛋,只能拼命吹牛夸张‘司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