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气走了二十里,到了运河边上另一个交通站墙外,扔进一块砖头,学了几声猫叫,门吱的一声就开了。这站上的负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柿儿叫她婶子,早和柿儿熟透了的。可今天一见,把眼睁得老大,像是不认识柿儿了。她挓挲着两手站在一边发愣,眼泪却顺着腮边往下滚。柿儿进了院子,等她拴上门,连忙从老黄身上解下竹筒来交给她。她从竹筒中掏出一封被血粘在一起的信件,马上把柿儿抱到了怀里。
在这里,柿儿才知道上级已经找她好几天了。因为叛徒出卖,日本鬼子扫荡的第一天就包围了她家。那时她父亲已经带着文件离开了。只她妈妈一个人在家,日本鬼子叫她交代丈夫的去向,交代家中的抗日活动,她不回答,鬼子兵把她双手倒绑吊在梁上,房上浇了汽油,点起火来。
她爹已经跑出了合围圈,可是叛徒领着鬼子骑兵追上来了。他负伤之后匆忙把文件塞进竹筒,拴好在老黄身上,自己跳进了还没冻硬实的运河汉子里。
组织上知道了两个老同志光荣殉国的消息,鬼子刚撤走,找到他们的遗体埋葬了。要把柿儿送到烈士子弟学校去,可是不知柿儿在什么地方。
现在柿儿自己找来了,婶子要带她上根据地学校。可是柿儿说:“打鬼子报仇要紧,上哪门子学?你跟上边说说,叫我也当交通吧,带上我的老黄一块。我爹以前这么答应过的!”
不久在组织部门的登记册上,原先写着她爹爹名字的地方,贴了一块白纸,郑重写上:“姓名,高柿儿;性别,女;年龄,八岁半;职务,交通员。”何婶子家的户口册上也加了名字:“养子,四儿;性别,男。”婶子的丈夫,在别人没见她之前就给她剃光了头发。从此人们就看到一个小男孩,满身野气,无论冬夏地往返在运河两岸官道上,身后跟着一条狗。
日本投降后,高柿儿已是有了四年军龄的排级干部。组织上送高柿儿进学校,可她在那里上课打盹,下课跟些男孩一起调皮捣蛋。学校跟她原单位商量,又把她送了回去,编在军区机关的教导队里。教导队是些受训的干部,除去出操、听课,大部分时间是自学文件。一到自学时间,她就混到一群小号兵、小通信员群里去摸鱼、掏雀、撵兔子。领导上和同班的大姐们正不知拿她怎么办好,文工团来挑小演员,一下选中了她,简直是八厢情愿,教导队高高兴兴把她打发了出来。
到文工团头一天,就碰上这么个娇小姐,就听见她说屁话,高柿儿一肚子不高兴,以后就越看俞洁越不顺眼,成了她的反对派。
六
只剩下俞洁和忆严两人时,空气就不像忆严和小高在一起时那么轻松和谐了。忆严一直感到俞洁对自己有些不满意,可始终弄不清隔阂出在哪里。现在情况紧张,不是慢条斯理交换意见的时候,忆严开门见山,对俞洁说:“现在就咱们三个人并肩战斗,过去有什么意见,咱们先放一放。大敌当前,咱们生死摽在一起,一直坚持到胜利吧,再别闹什么小心眼了,好吗?”
俞洁用抱住忆严的肩膀作为回答。
“你放心吧!”俞洁过了会儿说,“咱们掉队这两天,我心里有好多好多想法。可现在不是谈的时候,我保证听从你指挥,跟着你前进。我参加革命晚,有许多旧思想,你们不要嫌弃我,多帮助我吧!我自己也要主动想清一些问题。”
她说的是实话。这两天,她改变了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另有一些事情她还有保留意见。
这些事大半是和忆严有关的。
俞洁和忆严的意见,就从忆严肩上那把提琴引起。
俞洁参加文工团,文工团开了个欢迎会。大家欢迎她提琴独奏。团里只有三把小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