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矬子车到了半仙的药铺。半仙给小福子号了脉,看了舌苔,问她是不是见生客头晕?见吃食就恶心?底下见红不收?小福子连连点头,半仙叫她躺好扒开内衣在她肚脐下边连点上三盘艾绒。然后把老鸨子拉一边,小声说:“这病眼下不要紧,可要是不接着治,只怕一个月后就不能接客了。这是干血痨的症候。去年有个姑娘死在这病上,是动手治晚了。”鸨子问怎么治法,要多少钱?半仙说:“咱们之间钱好商量,可就是费点工夫,从现在起,得隔一天到我这灸一回扎几针,讲交情我只收个艾草钱,火绒钱。治好了才算,没治好不收。”鸨子问:“能一边治着一边接客吗?”半仙说:“头一个月光开盘别拉铺。”鸨子答应叫小福子接着治,并交代矬子拉车接送带监视,车钱之外加五大枚酒钱,若发现重要隐情,另外有赏。从这天起每天出门之前回来之后她都盯着看看。看有没有夹带东西,有没有神态异样。看了几天都没事,也就大意了。直到有一天,小福子从早出去后晌没回来,她才起疑心。叫茶壶上小河沿娄半仙药铺上去找,茶壶回来说娄半仙的药铺三天前关张了。老鸨子跑到小福子屋查看,不看则已,看完急得伸手连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箱子空了,首饰没了,值点钱的东西整个卷包烩了!她又拉着茶壶到车场找矬子。车场账房说,矬子只拉了半天车,吃晌饭前把车送回来,交了车份,就带上行李走了。
娄半仙坐矬子的车拐跑小福子的新闻,很快传遍盛京奉天。其热度与持久性比如今的小报强得多。直到一年后有一条比这更大的新闻出来,人们才转移视线。
三
后来这条新闻是:大清国盛京将军增祺的夫人,叫胡子给绑票了。
哥萨克兵从哈尔滨打到营口,司令部放在盛京。为给大清国的盛京将军留面子,除了叫他提供给养,筹措军费外还用大清国军队打扫战场,掩埋尸体,维持中国人之间的治安,并不干预盛京将军处理内部事务的权力。局势稳定了,将军就派人去接太太。
火车只从关里通到沟帮子。在沟帮子下了火车太太还派人先行回府报信说一路平安,正换乘骡车继续上路。出沟帮子之后就没消息了,连主子带奴才几百件行李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将军等人人不到,又派人去打探。派的是一个能干的捕快。这捕快脱下号衣换了便服,雇了头毛驴骑着,沿新民府往沟帮子的大路走。这天太阳西下之时,来到距新立屯尚有二十来里地一个小镇。一进街就看到路边有个鸡毛小店,门前柳树上挂着圆笼方坠的布幌子。门框上用隶书写着对联:“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捕快动身前有线上人告诉他,新立屯一带不大肃静,有的小店就是胡子开来作眼线的,要他多多在意。看见小店他不由得心头一动。抬头看看天,说早不早说晚不晚。正拿不定主意是住下来做点试探还是趁天没黑多走一站,这时从里边走出来个扎着围裙的小力笨,冲着大道喊道:“住店咧住店咧,暖屋子热炕新被窝……”捕快听着这口音耳熟。仔细一看,原来是跟娄半仙同时失踪一年了的鲁矬子。就凑了过去,上下打量着叫一声:“鲁矬子!”
矬子一看是捕快,不慌不忙打千道:“哟,是您哪!我就是鲁矬子,错了管换。您怎么到这背角旮旯来了?”捕快说:“我为娄半仙拐逃妓女小福子一案抓同伙来了。”矬子瞪大眼睛问:“这是从哪儿说起呀?那天我把福子姑娘送到娄半仙门口,她下车我就回车厂了。有人带信来,说我奶奶病得不行,要临死前看我一眼。下午我就回山东老家了。回来路过这里赶上找伙计,我就留下来了。这比拉车自在点,风刮不着雨淋不着。”捕快说:“别跟我打马虎眼。你们走的头一天娄半仙药铺就关门了。”矬子说:“不错,我拉小福子到门口是看到关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