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号称‘儒门传世’的堂堂天下第一世家,竟然培养出来个信奉‘性恶说’的法家人物,却不知崔中书听到这番话后,会是个什么模样!”沉默良久,神思渐渐平定之后,李适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寄以厚望的少年,不无调侃之意地想道。
只缘崔破所言太过悖逆,心中难以定论的李适也不敢轻下断语,将最后一盏茶水缓缓饮尽之后,方才轻轻笑道:“崔卿家思绪腾越,能于公事上自出机抒,朕甚喜之。今日已然兴尽,卿家自去吧!”一语说完,他竟是不待崔破行礼相送,便转身出亭远去。悠悠的秋风卷起了他的丝质衫角,竟隐隐透出几分飘逸之意。
被李适这一手“太极拳”打的郁闷不已的崔破行礼起身后,在亭中又愣了半晌后,方才出宫回府,得不到皇帝对科举之事真实态度的他,难免有些意气萧索。
随后的日子,无奈的崔破也只能暂时将此事放在一边,埋头开始整顿作场之事,他以作场最为密集的昭行、大安、大通、归义四坊为中心,将其中并非军器制造的作场全数迁出,而将分布别处的箭支、彭排等作场全数迁入,更征用了临近的和平坊半坊之地,以为扩充,使整个京中军器制造毕聚一处,而后又依照用材、工序之要求,将能合并的作场尽数合并,工匠们也被他依据品级不同进行分拆组合成不同的小队,以军中编制之法进行整编,将军器制造分为不同之流程,各队专司一事,经过队与队的组合协调,最终产出成品器物。在工匠们疑惑不已的眼神中,第一月的军器产量仅只与以前持平,但是等到第二月,对自己手中所司之事已是熟悉已极的工匠们大大提高了效能,仅只短短十数日辰光,军器制造之总量已是逼平上月,且残次品绝少,至此,已然明白过来其中原委的工匠们,对这位给他们带来了太多变化的员外郎大人直佩服的五体投地,感叹崔大人不愧是文曲星下凡,果然是有七窍玲珑心思。
这一日,正在弩弓作场来回巡视、监管指导众人干活地一等工匠王华,蓦然得一小吏传话,要他前往员外郎大人公事房中。这一道传令直让这位近来干劲十足的汉子大大紧张了一回,一路上不断回忆这两月以来可曾有什么疏漏之事,使得这位繁忙不堪的大人会单独召见自己。
“你就是王华?”端坐于归义坊新建公事房中的崔破,诧异的看着房中站立的这个年纪刚过四旬的汉子。
以他在作场数月的经验所得,他实在是难以相信眼前这个拘束的直搓手的汉子,竟然就是在有万余人的弩弓作场中,手艺最好的那个。其他那些作场中的一等工匠们哪个不是须发尽白,皱纹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