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迤行的心慌程度,通常和他眨眼快慢是相关联的。
我锲而不舍追问了一遍,驱马向他靠拢,方迤行便立刻别过头去不再看我。小青莲隐藏在半短墨发间的耳廓微微泛起浅粉,透着日光看去薄得透明。
“师父……又在说这些了……”他轻轻道了句,该是对此事仍感为难,却不复最初惊恐。
多么让人澎湃的改变啊。
我鸡贼地做出伤脑筋的模样道:“为师怕再不说,迤行根本就忘了彻底。”
方迤行握缰绳的手突然紧了一下,我便策马挪开了些,间或小声道:“我是真心的,你何妨不考虑一下?难道我是真的那么入不了你眼?”
时值晌午,日光落下时被官道两侧茂盛的枝桠叶片割得零星,于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中,在青砖路面上欢畅游弋,一如我那颗七上八下的心。
半晌后方迤行才答非所问说:“其实迤行一直不知自己有什么值得师父厚爱……”他顿了顿,仿佛在拿捏措辞,“迤行不觉得师父是强求之人,为何只对着……这般执着?”
是啊。为何对着你,偏能叫我如此执着。
我试着回想自己从方迤行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感觉,不自觉会心一笑:“我啊,就是自小随心所欲、顺其自然惯了,才会……”才会酿成当初大错。
以前我总想,方迤行跟了我一个五年,自然还可以跟着我第二个、第三个,明明知道自己对他已经渐渐超出寻常师徒情,一方面不想控制,另一方面又不愿主动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情爱一事与我实在太难,而我天生也不喜冒险,只觉得就这么下去也挺好,并不需做那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蠢事。
双修初始,我确实是一心为助方迤行冲破极限,但也不能否认心里暗藏的侥幸,只想着若一朝生米成熟饭,我与他之间大抵也会水到渠成。
谁知天意弄人,便是这份可笑的胆怯,让我做出生平唯一的悔事,害了方迤行,也害了我自己。
“迤行若觉得难堪,为师不再提就是了,只是万望迤行记得为师这番话……”我揉了揉发酸的鼻子,闷声道,“此一言,我不再说第二次。只要你尚未成婚,我的求嫁便与你永远都作数。”
听了这么直白的话,方迤行仅仅是轻叹了口气:“师父既然将一片真心都付之于我,为何还有事隐瞒与迤行?”
“迤行指的是哪件?”
糟!
这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不打自招了。
娘之。我瞒着方迤行的事实在太多了,不想他突然这么一问,我居然心直口快地就那么答了出来,实在……愚蠢。
庆幸的是方迤行看上去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他双手中规中矩地握着缰绳抖了两下,淡淡道:“师父,你告诉迤行,这次我们下山,真的只是普通游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