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程怀瑜努力压下微微扬起的唇角:“我自然要陪你,也好‘接’你回来。”
“你不是真想让我流落街头吧?”沉璧立刻抗议:“城里大小客栈的掌柜谁不认识程家大少爷?你进出倒也风光无限,可我才不要陪你上早市新闻的头条……”
“不能去客栈?嗯,流落街头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程怀瑜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他转头吩咐道:“小猴子,别睡太死,记得留门。”
“是!”小猴子爽快应声,紧接着才想起什么似的:“爷,你要上哪?不是说好明日一早就去晋安吗?”
远远传来打更的锣棒声,清脆悠长的回荡在空旷的街面上。
门房内响起衣物的窸窣摩擦声,有人不耐的嘀咕:“大半夜的,谁在外边说话?”
程怀瑜竖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趁小猴子还没缓过神,他抓起沉璧的手,拽着她就奔出门,拐角急转弯,两人迎面撞上慢吞吞行来的打更人。眼见铜锣坠地,程怀瑜足尖一勾一带,竟将那重物重新塞还给打更人,分秒也不耽误的继续跑路。
浅绿纱裙带和着零星笑语融进温暖的暮春空气里——
“咦,原来你还不算是头脑发达四肢简单么?”
“那当然。”
“看来往常都错怪你了,我一直以为你头脑很发达……”
“……”
打更人抱着铜锣在原地呆立半晌,好半天才揉揉眼,以为自己见到了传说中的狐仙,否则,那么漂亮的一双璧人,不是应该只出现在画中吗?但是,狐仙也会说人话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转过身,一个不防,没拿稳的铜锣再次砸向青砖地面。
货真价实的“哐当”巨响,余音不绝。
又是一个狐仙?!
街头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位高挑秀雅的男子,他毫不理会铜锣的聒噪,只顾蹙着眉,定定的望着那对璧人消失的方向。
紫衫沾满风尘,一墙之隔伸出几枝梨花,花瓣不知疲倦的扑簌而落,滑过丝缎般的长发,寂寥无声。
他的头发,竟然也是深深的紫色。
“公子,你……”
打更人惊疑不定,那男子看了他一眼,默默走开。
金属振动的“嗡嗡”声慢慢停止,男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路边的商铺相继亮起了灯,被吵醒的人们骂骂咧咧。
一切恢复正常。
庄生晓梦,梦里是谁?梦外又是谁?
梦里是她,梦外呢?还是她吗?
那个在漫天飞舞的蝴蝶兰中用手指圈住幸福的女孩,想必是再也看不见了。
脚步有些踉跄,险些握不住手中的紫影剑,冰凉的感觉如蔓藤一般,从掌心钻入血脉,割断情丝万缕,痛得叫人喘不过气。
绝情的滋味原是这般。
受了很多很多次,这一次,最为铭心刻骨。也好,或许明日一觉醒来,剑术便能登峰造极罢。
自诩超脱,其实也不过是个自私得可笑的凡人,既然选择对她的眼泪视而不见,还有什么好企盼呢?
所幸是怀瑜,如果她能圈住她和怀瑜的幸福,他无论如何都应该感到高兴、
既然高兴,就不要再去想了。
满目霜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落花。厚厚的云层涌起,遮住月华,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他百无聊赖的张开五指,凑近眼前,仔细凝视自己的指尖,半透明的肌肤下,有一线隐隐的黑色,像只丑陋的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