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确实如此,”郑桓宇硬着头皮道:“少主安插在程府的线人是这么说的,恐怕因为姑娘身上不舒服,所以……”
“如何不舒服?”两道凌厉的目光钉过来。
“这……那个……宫里请来的太医说……”
“啪”的一声,一只茶杯瞬间被内力碾成了碎末,那声音骤寒无比:“她可是有了身孕?”
“不不,是月信……宫里请来的太医说姑娘因为血气受阻凝滞不通才导致腹痛难忍。”郑桓宇再不敢耽误,也顾不上难为情,一口气说完,心里暗暗祷告可怜的桌子晚点再遭殃,否则大白天的未免太过引人注目。虽然这茶楼比起北陆越王府,实在是幸运了太多。
“血气受阻?她不是已经……”
张扬的戾气消散在喃喃自语中,少主没再搭理他,郑桓宇暗自舒了口气。他其实已经建议过少主几日之后再来,可少主不听,明知人就在程府,也不肯直接去找,定要在这里等着,每每发泄完了再回客栈,又是一夜辗转……他偷眼瞧了瞧陷入纠结的少主,劝说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下,只得担忧的走开。
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郑桓宇也有些烦闷,他从小就跟随少主,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不管是北陆六皇子,还是天义门门主,慕容轩在人们眼里永远都带有神祗般的光环,若将众生比作星子,他无疑是其中最耀眼最出色的那一颗,或者说,他就是那众星拱起的明月,孤傲清冷,睥睨天下,直到,遇见了她。
不知道事态为何会急转而下成这般境况,按说凌右使离开了建安,少主应该安下心来养伤才对,谁也没料到,沉璧会突然代替郝梦晴嫁给程怀瑜。想必程府内的眼线们发现这一隐情时,是怀着迫切邀功的心态快报加急传给少主的。
但也不怪他们,鲜有人知少主的两块心病,其一是寒毒,其二便是沉璧。冬至以来,少主一直在被寒毒折磨,日夜泡在温池中。内务府送来的姑娘无论怎么等也等不来越王的踪影,内务府上下诚惶诚恐,以为挑来的姑娘不合意,换了几拨,仍不得其法。只有他和爷爷知道,那些姑娘少主连看都没看一眼,似在坚持什么,又似在和谁赌气。
只凭温泉相辅运功抵抗寒毒本就是件痛苦难挡的事,冷不防又从南淮传来这样匪夷所思的消息。
郑桓宇永远记得那天夜里,守在温池外的他听见一声怒喝,那是一种受伤的野兽才会发出的吼叫,愤恨而绝望。他冲进去,见到一幅触目惊心的场景——支撑房梁的几根大理石柱子被内力生生震裂开,满地水渍,少主不省人事的俯在雾气缭绕的池畔,粘稠的血从他口鼻逸出,滴落进滚烫池水中,翻涌出妖娆的暗红。
他最后挣扎着看了自己一眼,艰难的说:“备马,送我去……”
话没说完,再无声息。
幸而爷爷及时赶到,救回他一命。习武之人都盼有深厚内力,却不知,即便如少主这般练成玄宗绝学,一旦走岔,重伤致命的危险也会越大。
整整一个漫长的冬季,少主都没能走下床榻,他每日清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挥人将少主枕边的女子弄走,他想,如果被少主醒来看见,一定会杀了她。而少主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往门外跑,往往没跑到一半就跌倒在地——寒毒已封住他的经脉,只有爷爷才能使出独门内功替他稍作舒缓。
出不了王府,少主将能砸的东西统统砸了个遍,只剩下一只双龙攒珠盒,他不知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见少主无数次扬起的手又缓缓垂落,手指因用力蜷起而暴出青筋,终因不舍而放弃。
终于有一天,他进门时,看见少主穿戴整齐的站在窗前,大病初愈,形容清矍。他身后,洋洋洒洒的飘着冬季的最后一场大雪,天地万物模糊不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