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这所谓的‘破例’,在嬴政眼中实在不算什么。
嬴政本就是眼光极高之人,自不会随意收徒。虽然这四小童天赋皆不差,但还远未到令他惊艳破例的地步,且心性尚待观察。若不是先时应了泥菩萨,他连记名弟子也不会收。
如今,他与四小童虽有师徒之名,但聂风所选的墨家兼爱之道与秦霜所选的兵家智勇之道毕竟与他自己所走的法家霸道不同,他收此二人为记名弟子已是顶天了,绝无可能让其成为内门弟子。需要他慎重观察的,反倒是闷声不响的步惊云与看似颇有野心的断浪。
四小童被安置在天下第一楼的外围,一人一本内功心法,自行参悟,如有不懂,可在特定的时间询问嬴政——在这一点上,嬴政倒是没有完全丢开手去,毕竟百家之学失传多年,如今懂的,怕也只他一人。因而虽只是记名弟子,嬴政的讲解倒也算耐心细致。嬴政话不多,却往往很是精辟,如聂风秦霜二人,已对嬴政生出亲近崇拜之感。断浪态度虽不若此二人纯粹,但在嬴政面前也颇显乖巧,唯有步惊云与嬴政面对面时,颇有些相顾无言之感。
四小童房中平日里有奴仆送饭洒扫,也有人定时收走脏衣物,但无人在侧伺候,一应事务皆须自己动手,譬如想要沐浴,便须自己打水,烧水;想要喝茶,亦须自己来泡——也是因着嬴政喜静之故,下人们并不在天下第一楼长时间停留。尤其是这些天,嬴政越发喜欢独自一人静静地领悟剑道,不欲有人打扰,便连文丑丑想要入楼,也许提前报备。
秦霜本为帮中元老后裔,继承了父辈对嬴政的忠心,又自小便十分崇拜嬴政,对其命令自然无不遵从,每日都在房中修炼兵家心法。开始时颇为顺畅,但到了后来多有滞涩之处,他便时常向嬴政请教。聂风年纪虽小,悟性却不俗,且最易相与,嬴政不在之时,秦霜也爱与聂风探讨。
聂风在丧父之痛淡去之后,便一心一意地修习墨家功法,运转功力。墨家内功十分柔和,运转之时,他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舒畅,很快便小有突破。他本就心存慈念,与墨家兼爱大同理念相得益彰,这下更是一日千里。随着功夫的进益,聂风外在气质也越发柔和宁静,如一阵和煦清风抚过。
虽是修习至柔的功法,但聂风从不怀疑其威力,他始终记得师父将内功心法交予他时曾经说过:“至柔,至刚,至极两端,殊途同归。”他不理解其中的含义,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心中偷偷的崇拜强大的师父,也并不妨碍他将崇拜之人所说的话牢牢记在心底。
断浪则在房中坐立不安,一开始他也是十分认真地修习法家内功心法,可约莫如同法家剑道之名所言,这门心法十分霸道,不一会儿便蚕食了他原先修炼的内力。不错,他能够感受到这新的内力十分强大,强大到吸收掉之后,连筋脉都隐隐作痛,可是内力发生质变也意味着他不再适合使用其他的功法,比如说,他父亲教给他的那些法诀。
断浪一直以来以身为南麟剑首的父亲为傲,以重振断家为己任,此时,他陷入了一个矛盾的抉择,是追求力量,还是坚持父亲留给他的荣耀?
……过了许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昏暗的烛火下,步惊云正静静地蹲坐在床边,没有哭也没有笑,似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偶娃娃。被带回天下会前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来回放映,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继父的惨死,还有霍家庄的灭亡……最后,他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那个一身高华之气的男子身上。那人不过而立之年,却拥有了天下最为强大的势力,就这样轻易地,将小小的霍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