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到时候我们……”
“反正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我和你在一起,还有什么可怕的?”
霞光落进男子的眼中,给他那双深褐的眸子镀上一层暖色,他脸上浮上清浅的笑意,“是啊,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们在夕阳中相拥。
山风徐徐吹拂,不知从何处飘来点点白絮,洋洋洒洒地落满了整片焦黑的河谷。铜钟静静地兀立在他们身后,好似一座无字丰碑。
光秃一片的峰头之上,一道黑色的身影迎风而立。
一只金色的小雀在那人肩上跳蹿,时不时侧过脑袋啄啄翅上的羽毛。
“师父,我好像闻到一只千年老鬼和一只千年大僵尸的味道?”
“嗯。”
“看来今年注定有个多事之秋了。”
“啊……”那小雀叹气,“师父你要一直跟着他们吗?你不是说,今年要带我去北海找鲲鹏,让它指点指点我。这话还作数吗?”
男人全身上下都笼罩在一团灰蒙蒙的云雾当中,他脸上的神情也因此显得有些难以琢磨。像是忽然间被触动了什么,他目光投向远处,似乎透过这斜照焦山,看到了某些遥远的往事回光。
“从今以后,我答应过你的事,绝不食言。”
这厢重韫崂山诸人驾着葫芦,顺着水路南下,漂进了扬子江下流,又驶入了烟波浩淼的茫茫大海,向北乘风破浪而上,一路漂过了楚州,海州,密州,两日日之后,已进入渤海区域,崂山遥遥在望。
这日凌晨,整片海域还笼在灰蓝色的纱雾里,天上的星斗稀稀落落地映在这十万里碧波微澜中,天上的月缺了一半,黄色的大葫芦从它的倒影边摇摇晃晃地飘过。
咚——
有什么东西落进了水里。
重韫向来浅眠,那一声落水之声立时将他惊醒了。他翻身坐起,趴到葫芦边,只见昆仑淬月漂在海面上,剑身发出浅浅的银色光辉。
重韫指尖凝出一串金色咒文,藤蔓也似缠上水里的剑,轻轻地将剑托起。
将剑接到手中,便听到剑身里传来浅浅的呼吸声,里头的人似乎翻了个身,嘟嚷了句什么,又沉沉睡去了。
重韫使了个法诀,将剑定在葫芦上空,心中暗自好笑。这个金逐月,因为晕船,这两日一直都用法力漂着,漂了两天法力耗尽,居然累得睡死过去。其实他本可向重韫求助,奈何好面子,宁愿死撑也不愿开口。
重韫正了正发冠,也跟着褚云子一般打起坐来。
在获得三万殄文的传承之后,重韫一打起坐来便迅速能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他像是踏进了一个浩淼虚无的空间,时间凝滞了,所有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三万星辰错落地点缀在那片空间里,环绕着某个特定的轨迹循环轮转。他抬起手,想要触摸那些星光,手指却如穿过一片镜花水月,那点星芒一触即碎,化作点点碎金流银。
于是他追逐,奔跑,渐渐的,前方似有欢笑声隐隐传来。
不过是眼前一花,他竟失足踏入一片云海之中。白云翻滚,马蹄声声,吁的一声长鸣,他猛然回头,身后一匹白色骏马人立而起,两蹄翻飞,劲风扫过他的脸庞,他还未看清坐在马上的究竟是何人,那马已然腾跃而起。
它矫健的身姿好似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只留下一串银铃笑语。
“阿渊,这天马跑得好快啊——”
阿渊是谁?
那女子的声音为何听起来如此耳熟?
“道长,道长!”
重韫的身体倏然拔起,元神归位,六魄归一。
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