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你刚进门时,我就看见你身后的狐尾了。可我什么也没对阿娘说。妖又怎么样?妖也可以有一颗人心啊。可是二嫂,你有吗?你看看他!”重韫猛地睁开双眼,将怀中地尸体送到她眼前,“你看看他!他还那么小,二嫂你怎么忍心去杀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
黄衫女子的手放在小腹上抚了一下,幽幽道:“三弟,我当然有人心。只是在妖的世界里,亲疏远比对错来得重要得多。我不想夫君和孩子死,只能这么做。”
重韫哈哈惨笑两声,将尸体抱起来,把黄衫女子丢在身后。他朝这无边黑暗的深处走去,紫电撕裂天空,风雨愈发猛烈。天地这么大,他竟不知该去哪里,该去哪里才能寻到一个方法,来挽救怀里这条已逝的生命。
他仿佛又听到那个小雀儿一般叽叽喳喳的声音。
一个七岁的小童揪着一个十一岁少年的衣袖,两人沿街慢走,那小童的嘴张得大大的,看到什么都新奇不已。
重韫有个弟弟,不到三岁就夭折了。如果那个弟弟能够平安长大,现在应该也与这小童一般年纪了。
忽然,那小童指着一个头长犄角,身披铠甲的威武糖人,咋呼道:“哗,重三哥,这个糖人长得跟我父王好像啊。”
十一岁的少年抬手将糖人从草束里抽出来,塞到小童手里,作出一副大人的气派,一脸“我很大方”道:“你先是从恶鱼口中救我于危难,又送了我避水珠做礼物。这个糖人,就当是我的回礼,贤弟你不要嫌弃。”
小童接过那个长得很像他父王的糖人,又巴巴地望着草束里的嫦娥和后羿,红脸的关二爷还有白脸的曹超。
他舔了舔“父王”的铠甲,扯了两下少年的袖子,可怜兮兮道:“这些糖人我都想要,可以吗?”
少年大手一挥,本想说好,可往腰间一摸,竟然摸了个空,他的钱袋竟被人顺跑了。少年回忆起刚刚经过文庙前,正巧被一个卖膏药的汉子撞了一下。
……
“别跑!”
“小贼站住!”
不一会大街上便出现一番奇景。一个中年汉子被一个少年和七岁小童追得满大街抱头鼠窜。那汉子一矮身,从一个卖炮竹的摊子底下钻过,转进一条摆菜卖鱼的小巷里,一路鱼跳菜飞,踢飞无数菜篮和担子。
那小童眼见汉子半个身子钻进巷子尽头的狗洞里,就要逃进别人家去,当下扯下腰带上的一颗珠子掷了过去,那珠子迎风便大,恰似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将狗洞前头一堵,那爬洞的汉子一头撞将上去,撞了个眼冒金星。
少年冲上去扒住他一条腿将人拉出来,从汉子怀里勾出了一个织锦荷包。
院墙里头传来一阵妇孺的尖叫:“哎呀骇死人了,天上下石头了!”
少年与小童相视一笑,手拉手飞蹿出鸡飞狗跳的小巷,沿路留下一串悠扬的笑声……
钱塘君的小太子脾气一点都不肖乃父。他是个温和善良的孩子,在深海里玩耍时,遇上被岩缝卡住的小蟹会上去拉一把,偶尔浮上水面,碰上溺水的孩子,便化作一条银色小龙将人背到岸边放下。若是遇上他父亲发脾气,弄得钱塘江上波动浪涌,他便会偷偷溜出龙宫,悄悄地跟在那些正在江心捕鱼的渔船身边,唯恐船只倾覆,伤了无辜渔民的性命。
他是个善良的孩子,若有机会长大成人,接手钱塘龙宫,一定会成为造福一方,人人颂扬的水神。
就是临死前,对着变幻成重韫模样的狐妖,他嘴里依然没有苛责的话语,只是那么伤心失望地问他:“我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错!重韫心中无声地嘶喊,都是我的错!该死的是我!我本来应该一命偿一命的,我本来应该替家人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