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韫抽出身后右手,将那张黄符扬了出来,提高声音再问:“杨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荨娘躲在他身后,从他腋下探出一双猫儿似圆滚滚的眼睛,将个小脑袋捣得啄米似地,就是,啥意思呀,快说快说。
红衣女人将半躺在腿上的男人扶起,待他站好后,又替他整了整身上微皱的衣服。那男人一色玄色深衣,腰缚绣金镶玉腰带,长发高束,髻上戴了一顶宝冠,你看他鼻似悬胆,脸庞似削,如果不是肌肤下浮着一层青沉沉的死气,真是好个英挺男儿。
可这人,不是那天从村子里飞走的僵尸吗?
红衣女人转过身,一扬衣袖,花轿前的帘幔突然扬起,分朝两边搭在了轿杆上。
荨娘咽了口唾沫,眼见着那红衣女人缓步而来,身后还跟着那男僵尸,简直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进重韫背上。
“道……道长,他们过来了过来了,快救我!”说着越发着急上火,干脆两手在重韫腰间一圈,将人抱了个结实。
重韫纵使心中羞恼,然而此刻亦无法分出心神来料理她了。
红衣女子走到轿子旁边,弯腰一捞,将一片轿幔牵在手里,道:“请新人上轿。”
重韫寒声道:“阴阳难逾,生死有别,岂可连理?这门亲事,结不得!”
红衣女子勾唇一笑,许是这具身体死了有些时候了,她的表情便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僵硬。
“成与不成,不是你说了算的。”她顿一顿,接着道,“我说成便能成。”
荨娘闻言再也忍不住,探出半张脸,哭丧一般道,“姐姐,我的好姐姐,我喜欢的是男人。我真地真地,真地一点都不想嫁给你啊!”
那女子闻言居然又笑了。她身子微让,素手一引,将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男子牵到面前,对二人道,“荨娘妹妹,你要嫁的,是我夫君。”
荨娘脖子一梗,嘴硬道:“姐姐,死人我也不想嫁啊!”
听闻“死人”二字,那女子的眼神突然暗了下去,她幽幽道,“我夫君是吸食月华而生的千年尸王,振臂一呼,可号令天下群尸,日月轮转,他与天地齐寿。你若嫁他,我夫君可日日吸食月华替你补心,这岂不是一桩美事?”
荨娘就差没哭出来了,仰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重韫,眼里浮着银光闪闪的泪花儿,“道……长……”
重韫在心里长叹一口气。不知为何,他最受不住她这等可怜兮兮又万分依赖的样子。她这样子,让人莫名觉得,你若此刻将她推开了来,简直是犯了该下阿鼻地狱的大罪孽。
重韫摇头,道:“杨娘娘,你也知道,这等事,若是强人所难,反倒不美。”
他二指一扬,那张黄符便飞到二人之间,悬空燃起一蓬大火,火光映在二人脸上,扭曲的光影好似鬼魅。重韫从腰间抽出一把青铜匕首,横于胸前,缓声道:“这位姑娘于贫道有救命之恩,不论何人,若要强迫她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贫道都绝不会坐视不理!”
他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荨娘忍不住在心里挥了一下拳,暗道:道长好威武!
重韫拇指一推,将套在匕首上的皮质刀鞘推开寸许,露出绿莹莹的一小截刀身来,明明看在荨娘眼里半点威慑力也无,可杨娘娘的瞳孔却蓦地一缩,眼里放出凶厉的光来。
荨娘见缝插针地嗫嚅了一句,“我也,我也不给人做小的……”
杨娘娘突然又笑了,那笑浮在面皮上,像是早春时节漂在湖面上的一层碎冰,冷到人心窝子里去。
“既然道长都这样说了,杨氏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她说完后径自牵了夫君坐入轿内。她一身大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