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笑啐她:“哪那么快!多少年的事,听你嘴儿就过去了。”
漓桃道:“可不是快么?再过些日子,大公子也该回来了。可是天子亲封的将军!咱们不知怎么迎他才好呢。”
大少奶奶脸红心跳,拿话岔开:“以后等澧儿回来,也好带着大小子念诗了。”
她先还嗔漓桃说得快,如今自己随口也就念叨上了。漓桃却听说,易澧在京里出事了。恍惚听不真切,也不好告诉大少奶奶的,没得吓唬她则甚?便捺下不提,又换了个话头。
周孔目雇了婆子之后,柳燕儿又不来了。柳家小叔极其抱歉,自己掏大锭银子给了婆子,又塞厚礼给周孔目辞行。周孔目坚决不收,会儿也就上路了。
夜宿昼行,别他话。听说京里林家小少爷淘气,竟摔死了。也不知林姑娘怎样了。周孔目想着林代玉、谢云舟两个姑娘,都隐隐有些动魄惊心,不知她们绣花枕巾里是怎样副水晶玲珑肝肠、也不知她们之间要怎样暗斗。总之旁人离远些好。
要离得近,像易澧,就是个榜样。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呢!周孔目也没问。真要是大事,不问,迟早也会有后续消息透到他跟前。
将近京南道,那灭门的大案果然也送到眼面前来了。
是个姓张的男人,杀了人家整户六人,自己去县衙自守。县令吓也吓死了,械他下狱,写了书,上交州府。知府审他,他交代得很老实:“某之姻某,贫困,常纳息于某家,少负必被诟辱。我熟见而心不平,思为姻家报仇,幸毕其志。然所恨七口,而遗其,使有噍类。私仇已报,愿就公法。”
——这都是书帮他整理的。他当时说的也就是大白话:我那姻亲,穷啊,去他们家借钱,下子没还上就追上门来打骂。辱人太甚!我打抱不平,就杀他们给我亲戚报仇。其实他们家有七口人,时心软,剩个小孩子没杀了,留个孽根。大大不好。不过也没法子啦!总之气是出了,王法该判,我也没话讲。
知府就问他:“你杀了这么多人,没人帮你吗?”
他回答:我知道杀人要偿命的,让别人帮我干什么?连累他们吗?
知府又问:“你杀完人,为什么不逃呢?”
他回答:我那亲戚就是他们邻居。要是捉不到杀人的,我亲戚不也要遭连累?
——当时法令,还像前朝样,有“连坐”的规定。只不过,前朝更严苛,某户要是犯了罪,邻居们没有提前举报,就与之同罪,起抓起来。那户要是被犯了罪,邻居们没发现罪犯,就当作罪犯同伙看待,还是要抓起来。这么来,户不管是犯罪、还是遭了罪,邻居都要跟着家破人亡了。本朝比较宽缓,不至于抓人那么严格,但要不停的逼问邻居是否知情、是否同谋。邻居日子也蛮痛苦就是了。
这张某替他亲戚这么着想,可算是挺有情义的。
知府又问他:“既然如此,你杀完人之后干嘛不自杀呢?自愿被关到大牢里干什么?难道你怕死,宁肯在大牢里受苦吗?”
张某正道:我要是死了,谁还能把那户人怎么欺负我亲戚的事说出去?谁还能替我亲戚作证,他没有跟我同谋?我得活着,给老爷们说说。
他就说了那被杀的人家,因放了驴打滚的债,张某亲戚实在还不上,他们说要拉亲戚家女人去还债,女人躲出去了,他们家小孩领着干纨绔把张某亲戚家小孩在学塾里打了,先生也不敢管,亲戚家老人心疼孙子,和身护着,也被踢得在地上打滚,才求得他们罢手。完了,老人还得颤颤巍巍爬起来,领小孙子回家。张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