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珞还臊着哪,在舷前头,微微向这边偏了偏脸,嘴还是骨突着的。
筱筱嘻嘻笑,替易澧拣他掉在地上的玩具,福三娘到下挨了福珞,向外头张张,看那岸上果然不平,轿夫不能贴岸走了,只好往里头弯了取路,这会儿大树遮了,看不见林代的轿子了,连家丁也全跟过去保护她了。
云舟正是掌握不住目前的局势,所以格外留意林代,见前面的地势不妥当,就借故打发了个丫头过去,好盯住她。
船缓缓的沿江北上,小山丘渐渐被船赶上、又点点抛在身后。
轿子越过山丘的速度,会比船慢点,毕竟他们在陆地上要绕路嘛!不像船始终直行。所以船刚越过小山丘时,山丘脚下仍然看不见林代他们出现,这也是正常的。云舟手挽着花枝,想着。
但是当她派过去的丫头独自从山丘脚下冒出来时,她知道事情终于不对了。
福三娘的丫头此时捧着花瓶送到唐静轩那条船去。
唐静轩骤见这花插得疏密有致、气度从容,真真的大家风范,油然而生佩服之情,问得来历,暗忖:“怪道公主要点选她呢!爷爷说得不错,我从前……唉,爷爷还是说错了,我又怎配得上她呢?”
说是配不上,毕竟不想服输。她有好花过来,他没有恰当的东西回敬,怎么可以呢!——呃,虽然把这个当作什么输赢赌局有点怪怪的,唐静轩还是吩咐僮子:“摆琴。”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听得唐长孙公子抚琴的。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抚琴的。时候要对,地方要对,人也要对。
七夕时候,僮子把琴都带过去了,本来要就着山寺的高台上抚琴曲的,但福珞带着云蕙来了,正遇见他,他脸上也没什么愠,照常说话儿。但那琴,却是辍了。
如今却别作青眼相待。
僮子忙不迭支琴台,解琴囊。虽然速度绝不拖沓,却也并不见急促,行云流水,是练习多少遍之后才有的火候。若非如此,也不足以侍奉锦城第注重风雅的公子,给他奉琴了。
唐静轩端坐,凝神,抚琴。
琴声悠悠的传开。这种武七弦琴,声音并不像唢呐那般嘈杂,融入风声水声,入耳养心。
这种琴声只有心音合拍的人才能欣赏得来,有的人,譬如派去林代那边当间谍的丫头,这时心慌害怕得都要哭了,就完全没注意到江上还有音乐声飘过来,更谈不上欣赏了。
她好不容易从山丘后头奔出来,见到了船只,更是竭尽个女孩子可以做到的速度往岸边赶。
筱筱问云舟的意思,是不是要请船老大也把船迎过去?
照惯例,这并不是筱筱真的要问主子讨主意,只是形式上向主子讨个首肯罢了。因此她并没有问得很详细,只是略点题,而云舟也只需首肯,筱筱就去跟船老大下令了。
云舟却阻止了筱筱。
她让船照旧前行,只要慢慢往左前方靠岸去接那丫头就可以了,不必从原来航道硬扭过去。
筱筱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忠实遵照了云舟的意思。
等她回到云舟身边时,但见云舟正端坐如仪。
其实云舟的仪态直很好,除非这船突然晃动起来、把她甩出去,否则她的双膝总是这样并拢,双足尖总是这样斜斜的踏在地上、双手总是放得安静而稳妥,腰背总是挺直、双肩总是舒展。
但主仆多年,筱筱知道“如仪”和“如仪”之间,是有区别的。先前云舟还是这么符合规制的坐着,但里头有什么东西拉紧了,像张弓。她下令,筱筱就像箭样赶紧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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