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陈伯衍的伤看着比他重多了,可就是好得比他快。这也许是因为体质不同,可孟七七就是很气,为什么他可以下床自由行走,而自己就必须躺在床上,连吃饭都不能自己吃。
他又不是子鹿,十指都缠着纱布,像连体萝卜。
“公主殿下早晚要登基,她昨日还来与我商讨神武司事,瞧着竟像是要我去当那司长。”孟七七说着,挑了挑眉:“本仙君像是那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么?”
陈伯衍笑了笑:“不想当便不当。”
“对了,星竹小师妹今日好些了么?”
“好些了。”
大战后,沈星竹的神智愈发清醒,终于在半月前再度化成人形。只是她的记性变得有些不大好了,心智也似个没长大的孩童,总是黏着沈青崖。
孟七七是有私心的,所以沈星竹是妖兽事暂时被瞒了下来。毕竟这是关内,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他们大可以对外宣称沈星竹与沈星舟并非亲兄妹。
要保下沈星竹,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并非难事,只孟七七心还有个疑虑。
“你说……屈平真是那个王么?”
陈伯衍没有立刻答话,过了许久才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模棱两可的答案,正应对着两人心的疑惑。可这个疑惑,终究难以验证,而如今这世道,人与妖兽共存,便注定要在不断的纷争寻求平衡。
长路漫漫,他们将要面对的问题,可能还有更多。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孟七七喃喃感叹着,目光扫过城外的某个地方,望着那片新起的碑林,脸上慢慢露出丝肃容。
那儿曾经是片花海,传说尧光将所有的叛军贼子都埋在那里。千年过去,花都枯萎了,那里就成了乱葬岗。
而今,数墓碑林立其上,言地诉说着大战的惨烈。
“子鹿来了。”陈伯衍道。
孟七七回头看到沈青崖,目光扫过他已经拆了绷带的手指,调笑道:“你怎的跑出来了,星竹小师妹竟肯放人?”
沈青崖笑得温和:“她刚睡下。”
孟七七撇撇嘴,身子歪靠在陈伯衍的大腿上,仰头辜地冲他眨眼间:“芳君啊芳君,你看人家子鹿兄,对小师妹多好。”
陈伯衍奈。
三人笑闹着,末了,沈青崖道:“过些时日,我打算带她四处去看看,先回天姥山,再路往西去。”
孟七七顿了顿:“你都想好了?天姥山还需要你,有我和芳君在,你大可不必……”
“我相信你们,阿秀。”沈青崖摇头:“可我也想与她游历四方,你还记得当年我曾说过,想要编本《糙木志》么?或许现在就是实现愿望的时候了。”
闻言,孟七七沉默良久。
陈伯衍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目光与沈青崖交汇,见他双目如当年那般澄澈,不禁会心笑,道:“不论你走到哪里,当记得我与阿秀在等你归来。”
“好。”
沈青崖笑着,孟七七也终于释然,拍拍屁股站起来,与两人并肩而立。
远方的红日,依然很大,大如倾天华盖。
但这次它是暖的,金黄的暖阳照在三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在断垣残壁上限拉长。
远处的金满靠在栏杆上,喝着从地下挖出来的百花楼的陈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遥望三人的背影,蓦地想起了念和尚临死前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