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玄烨示意董福兮先起来,然后,目光微闪,饶有兴味的目光落在景宁手那方绣品上,“珍儿素来骄纵,这日却破天荒的发了善心,看来,还是多亏了荣宪的功劳……”
拿着绣品的手指微动,景宁不自觉地抬眼,却正好撞见那双笑得玩味的黑眸,眼底,是洞悉切的深邃。
马佳?芸珍巧笑着低头,娇羞地道:“皇上取笑臣妾……”
他收回目光,看向荣贵人时,脸上多了抹正,“殉葬事,可拿到明日朝堂上去议,也得容朕斟酌,届时,通过大臣商讨之后,方能有所定夺。你们身处后宫,以后对这种事情,还是要少上心为好。”
董福兮和马佳?芸珍双双敛身,“臣妾谨记皇上教诲。”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康熙十二年五月初九日,平贵人被追封为平妃。
隔日,出灵。
出灵那天,天空下着绵绵的小雨。微凉的天气里,七十二个后宫内侍身穿孝服,抬着棺木出东华门。前面举着旗伞的,是六十四个引幡人;最后面,是全副武装的旗兵勇。因着为初生的固伦荣宪公主祈福,在送葬行列,还夹了大批的道士和喇嘛,身着法衣,手执法器,不断地吹奏、诵经。
想来,平贵人生前得宠之时,亦没享受过如此荣宠的待遇,反而是死后,朝封妃,身价尊荣。
可终究是死了,前世的风风雨雨,如今都化作了尘烟,当繁华落尽,她的切,都归于了尘土。
那之后的几日,景宁曾被带去东暖阁问话。
东暖阁在内廷内西路西六宫的南侧,平时鲜有人来,除了平日里负责打扫的太监,殿内并没有多余的人。她很惶恐,因为这是太皇太后第次召见。
临行前,福贵人还百般交代,不可失了礼数,不可冲撞。
可路走,她的心里闪过了太多种可能,但想来想去,依旧理不出头绪。到底是天威难测,她不懂,太皇太后缘何会屈尊降贵召见个奴婢。
夕照透过棂斜斜地射进养心殿,镂空的铜炉内,徐徐蒸腾着香雾,烟气缭绕,将整个书房熏得安静而温暖。东暖阁内,那人正眯着眼睛,拿着朱砂笔在案上的书上勾勾画画。
景宁被带着走进去,未敢抬头,先恭恭敬敬地敛身揖礼。
半晌,那人放下朱砂笔,摆手道,“起客吧,须多礼。”
轻烟弥漫,满室的馨香,她惊异地抬首,却正好对上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眸。
“皇上……”她不禁愕然。
“怎么,看到是朕,失望了?”他似笑非笑,眼底深邃,仿佛笼着层雾霭的幽潭,让人琢磨不透。
“奴婢不敢……”
见不是太皇太后,她的心里反而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但转瞬,她开始患得患失,后宫之,皇上除了召见大臣,召幸嫔妃,何时会召见个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