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叹了口气,颔首,几分奈,几分落寞,“我亦是包衣出身……”
自己是旗下人的包衣,如今若还是宫婢,比起她的身份可是要低着等的。
“在钟粹宫的那段日子,是奴婢最开心的,宁主子呢?”尔芳侧眸看她,眼流转着月华般的光辉,似水流年。
景宁有瞬的失神,转瞬,点了点头,伸手折下截花枝,轻轻摩挲,“那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光。”
那时日子虽苦些,却简单清净;那时,身边还有个映坠……
“奴婢已经入宫五年了,也从钟粹宫出来的,先是去了储秀宫伺候皇后娘娘,后来,又被派到了怀恩殿。”入宫这五年,看惯了那形形的争,五花门的斗,从个主子那儿,被遣到另个主子身边。她早已倦了。
倦了。
短短的五年,却如生世那么长,她真的倦了……
“或许,换个地方,你会……”
“主子,”尔芳柔声打断了她,笑着摇头,“宁主子,奴婢……奴婢已经知足。”
景宁怔。
她可知,若此时此地,换做了旁人,定不会如她这般:换了旁人,怕是死拉着他人,也要保住自己的命……
景宁心里忽然很闷,也再没了赏雪观梅的兴致;赌气地将手里的花枝扔在雪地上,看也不看她眼,转身便去。
——她就这么擦着尔芳的肩膀走过,等那步子踏到门槛处,终是忍不住回头:
“尔芳,为了个旁人,值得么……”
“不是旁人,”尔芳抬起头,清眸绻绻,平静而恬淡,“她是奴婢的妹妹。”
“就因为是妹妹,所以要以命相搏,也怨悔?”景宁难以置信。
尔芳低垂下眉睫,笑得淡若烟云,风吹,便散了,“奴婢的妹妹也是苦命的人,若是以奴婢条命,换妹妹世安然,足矣。”
风,曳落了地梅花。
那如花瓣般纤弱的女子,就站在枝叶芳菲的梅树下,笑靥如水,清眸善睐,仿佛随时都可能随着寒风消逝……
那日,延禧宫个叫卫氏·尔芳的宫婢上吊了;
就吊在了怀恩殿后殿的梅林里。当时,菲薄的花瓣洒了地,翩然如胭脂,落在了她的眉黛上,鬓间,衣襟上,寂寞,凄凉,却也悄声息。
更没人在意。
本来,宫里头死个人就不算什么,更遑论是个卑贱的奴婢;可她死了,很多事情,也跟着烟消云散了。就比如,诅咒皇后娘娘的那对巫蛊娃娃。
据说,是那名叫尔芳的婢子,为了陷害皇贵妃娘娘,才故意从宫外找了料子、故意放到承禧殿,切的切,均与纯妃关。后来,慈宁宫下了懿旨,将那名宫婢的尸身扔到护城河里去,任何人不许拜祭;隔日,纯妃佟佳·仙蕊便从南三所被释放了。众妃嫔唏嘘不已,纷纷嗟叹不该养虎为患,收留了那么个居心叵测的婢子。
第三日,纯妃的父兄入宫探问;
皇上特赐乾清宫召见。
康熙十二年二月初三,朝廷正式对三藩宣战。
原本保持立的亲王和辅政大臣,纷纷请战;皇上有意御驾亲征,京畿重地的把守重任自然落到了理藩院尚书兼九门提督隆科多的身上。其父佟国维官居辅命内大臣,随驾左右。
这佟国维和隆科多便是纯妃的父兄。佟佳·仙蕊被贬谪进南三所的刻,太皇太后就即时召见了佟国维;他是两代老臣,又是孝康章皇后亲弟,与皇室关系自是比旁人更近层。太皇太后许久不理政事,能得她亲见,算是最高的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