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眼皮颤,心里登时就凉了几分。
“太皇太后,臣妾位卑身贱,承蒙皇上厚爱,臣妾定当恪守本分,牢记太皇太后教诲。”
专宠,弄权,祸王,都是后宫最忌讳的。
太皇太后提倡的是雨露均沾,尤厌恶宫人专宠宫闱,若是哪个人果真长宠不衰了,定要以为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而这后宫女子,极怕的就是被定义为狐媚祸主,且不论姿如何,就看那家世能否撑得起“专宠”这殊荣。
至于她,出身卑贱,升迁却极快,太皇太后当她是最得力的棋,却不代表能够纵容……
遵守
景宁不怕搬弄是非,不惧恃宠成娇,却独怕被冠上了媚上这样的名声。最近连着几日,皇上都翻了她的牌子,长此以往,即使再有用的棋子,怕也是离废黜不远了……
太皇太后微挑眉,目光从景宁低垂的头顶上掠过:
见她副惶恐的模样,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尔后,端着茶杯晕了口茶,才缓缓地道:
“哀家亦没怪你,且起来吧;至于交代的事儿,记得要好生去办才是,皇上那边儿,尽心伺候此案时你做妃嫔的本分,可过犹不及,若是让人抓到了错处就不好了……”
景宁心有余悸,却明白太皇太后语双关之意:须臾,片刻不敢有违地敛身,叩首承旨。
“臣妾谨遵太皇太后之训。”
退出慈宁宫,身后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迎面阵寒风,就算是外头裹了貂裘大衣,也甚觉寒凉。她没好气的看了眼身侧的小太监,暗地里埋怨李德全竟让这么个不经事的奴才来接她。
月天。
雪纺般的清寒银光罩在宫城的上空,宛若下了场银白的雾。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银锭红呢子小轿就从月华门进了乾清宫。寝殿前,早有敬事房的太监伺候,专为记录她来的时辰,等侍寝过后,也要记下他离开的时辰,以备将来怀孕时刻对验证。
方踏进寝殿,就看见他和衣半躺在床榻上。
明黄的帐帘被璃龙吻钩挑起,床屉上,摆着双杏黄锻云头厚底鞋;他半个身子都笼在半掩的皂轻纱,背靠着软枕,对着琉璃盏,正举着本奏折看得出神。
格子架上有项翡翠流金香炉,为熏染,自有股金玉生香。
景宁不敢打扰他,于是走到楣前,去了同火将炉里的龙涎香点了;带她扣上那缕空雕刻得熏香盖子,他早已放下手奏折,静静地看向她。
“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回首,对上了她深邃的黑眸,立刻微微敛身:
这样盈盈拜,席艳红流彩花绣宫装映着烛火迷离,明媚,娇艳,宛若那绯红惊蝶,翩然落在了这华丽尊贵的宫殿。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他心神晃了晃,半晌,微展薄唇,绽开了抹轻笑潋滟,“这儿又没有旁人,不必多礼了!”